敌国将军x亡国太子

我是敌国最不受宠的质子，被送来那天只有他给我一碗暖粥。五年相濡以沫，

我们在彼此体温里熬过无数寒夜。他登基那日向我许诺：“待我收复山河，必以天下为聘。

”可当他铁骑踏破我国都时，正看见我皇兄血溅龙椅。他将我囚禁在修葺一新的旧府，

夜夜逼问：“你为何不笑？”我咬碎银牙：“早知今日，当初该让皇兄将你碎尸万段！

”他忽然咳出血，溅在我颤抖的指尖：“是啊...你总是恨错人，爱错人。

”---指尖掐进掌心，黏腻的潮湿感让我恍惚以为是那年雪地里，

他塞进我手中那碗暖粥的温度。可鼻尖萦绕的，只有铁锈般的血腥气，

和这座刚刚被修葺一新的、我旧日府邸里弥漫着的，陌生又熟悉的沉水香。金丝帘幔重重，

遮不住宫墙外或许还未清理干净的断壁残垣。身上繁复的宫装刺绣摩擦着皮肤，细微的刺痛，

每一个线脚都像是嘲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踏在光洁如镜的金砖上，

清晰得令人心头发颤。我没有回头。一股力道攫住我的手臂，强行将我扳了过去，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

曾经在那里映出过雪原星空、映出过跳动的烛火、也映出过我狼狈却尚存温度的脸。如今，

只剩一片沉沉的、化不开的墨色，倒映着我此刻苍白僵硬的神情。“为何不笑？

”他的声音低沉，指腹却带着一种近乎滚烫的温度，摩挲过我紧抿的唇角，力道不重，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迫意味，“记得吗？你说过，最喜欢这座府邸后院的红梅。

朕命人移栽了最好的品种，这个冬日就会开花。”我猛地偏头，避开他的触碰，

胃里一阵翻搅。笑？我的父皇母后尸骨未寒，

我的兄长……我亲眼看着他的血溅在那张象征九五至尊的龙椅上，温热的、猩红的，

甚至有几滴溅落在我冰凉的颊边。而握着那把染血长剑的人，此刻正站在我面前，

用抚摸过剑柄的手，试图抚平我的嘴角。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裴琰，你不如杀了我。”他眸色骤然一沉，

周遭的空气瞬间冷凝。那掐着我下颌的手加重了力道，迫使我抬起脸，

更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我读不懂的暗流。“杀了你？”他低笑一声，

气息喷薄在我的耳廓，曾几何时这是能让我安心蜷缩的港湾，此刻却只激起一阵战栗的寒意，

“然后让你去地下，和你那好皇兄团聚？”皇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窒息般的疼痛猛地炸开。

那些被强行压抑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皇兄最后看向我的眼神，担忧、绝望，

还有一丝……来不及说出口的劝诫。是啊，劝诫。我当初是怎么跪在皇兄的御书房外，

磕头磕得额角青紫，求他不要听信谗言，不要对“势弱”的北靖用兵。

我一遍遍地陈述裴琰的仁厚，陈述我们五年为质相互扶持的情谊，

陈述两国百姓渴望的和平……我真是这天下最蠢的傻子！剧烈的恨意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向他嘶吼：“是！我后悔了！我当初就不该劝他！

我就该让皇兄发兵，将你和你的北靖踏为齑粉！裴琰，我只恨自己眼瞎心盲，

信了你的虚情假意！”最后一个字音破碎在空气里。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那冰冷的、强硬的、甚至是扭曲的占有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一片骇人的苍白。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下来，只能听到我自己急促又混乱的喘息声。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眶竟慢慢泛起一层诡异的红。忽然，他猛地抬手捂住唇，剧烈的咳嗽声撕裂了满室死寂。

肩背剧烈地颤抖，那咳嗽声一声比一声沉重，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指缝间，

刺目的鲜红汩汩涌出，一滴、两滴……溅落在他玄色的衣袍前襟，

也溅在我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那一点温热，烫得我狠狠一哆嗦。他抬起眼，

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瞬间僵在原地，有痛楚，有嘲弄，有无尽的疲惫，

还有……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悲凉。“呵……”他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伴着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说得对……你总是这样……恨你的人…你爱着……爱你的人……你恨着……”话音未落，

他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陛下！”内侍尖利惶恐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杂乱的脚步声瞬间逼近。他却猛地抬手，止住了那些欲冲进来的身影。目光依旧锁着我，

像是要将我彻底看穿，又像是只是透过我，看着别的什么。

“带下去……”他艰难地吐出命令，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压抑的咳喘，

“……别让她……看见……”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狼狈。

两名宫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我没有挣扎，

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被侍从慌乱地围住，那玄色的身影被搀扶着，微微佝偻着，

不断有鲜红的血滴落在他走过的金砖上。开出一路触目惊心的花。

直到被半拖着走出那重重殿门，冷风劈头盖脸地灌来，我才猛地一个激灵。手背上，

那一点已经变得暗红粘稠的血迹，像烙铁一样烫进了我的皮肉，烫进了我的脑子里。

恨你的人爱着……爱你的人你恨着……他是什么意思？那双染血的眼眸，

那疲惫到极点的声音，还有五年来，雪夜里相互依偎着汲取温暖的颤抖，

他被其他质子欺辱时我挡在他身前受到的奚落嘲笑，

他发烧时我偷偷剪掉唯一值钱狐裘为他换来的药……以及，他离开那日，大雪漫天，

他握着我的手，眼底是灼灼星火：“阿凝，等我。待我收复山河，必以天下为聘。

”那一刻的心跳，是真的。后来城破那日，他剑尖滴着我皇兄的血，也是真的。冰冷的宫殿，

我被重新扔回这座华美精致的牢笼。宫人沉默地退出去，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背上那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裴琰。

这个名字像是一根针，扎进心口最软的地方，渗出细密而绵长的痛楚。

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夜深沉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我蜷在窗边的软榻上，

身上裹着厚厚的绒毯，却依然觉得冷。那冷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带着血的味道和裴琰咳血时苍白的脸。他说，恨你的人你爱着，爱你的人你恨着。

皇兄……是恨我的吗？恨我引狼入室，恨我天真愚蠢，最终葬送了他的江山？

可他那日溅血的目光里，分明只有担忧……他在担忧谁？我？还是……还有裴琰。

“爱你的人”——他是在说他自己？荒谬！一个屠戮我至亲、踏碎我故国的人，谈何爱？！

心口堵得发痛，一阵剧烈的恶心翻涌上来。我冲下软榻，伏在痰盂旁干呕，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生理性地溢出眼眶。殿门在这时被轻轻推开。我猛地抬头，

泪眼模糊中，看见一个穿着北靖宫装、年纪稍长的嬷嬷端着一盅东西悄步进来。她低着头，

脚步放得极轻，似乎怕惊扰了我。不是裴琰。心底竟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

那嬷嬷将温热的瓷盅放在案几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奇怪的谨慎：“姑娘，

您晚膳没用，陛下……吩咐御膳房熬了安神滋补的汤，您用些吧。”陛下？

他还记得我没用晚膳？还是他又吐血了，想起我这個“恨他”的人？我扭过头，

不想看那盅汤，更不想听任何与他有关的吩咐。那嬷嬷却没有立刻退下，

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目光似乎落在我身上，又似乎透过我，看着很远的地方。

殿内只有我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忽然，她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落在我心上。“姑娘，”她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

却字字清晰得骇人，“有些事，老奴本不该多嘴……但……您真的错怪我们陛下了。

”我猛地转头看她。她垂着眼，不敢与我对视，双手紧张地绞在身前，却依旧继续说着，

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您可知，当年在北靖为质时，您那次病得快死了，

太医都被其他皇子拦着不来……是陛下，他跪在雪地里整整一夜，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

最后……最后是割了腕，用自己的血掺了药引，才骗得那漠视的神医出手……”我浑身一僵，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年大病……我昏迷数日，醒来时只见他守在我床边，眼下乌青，

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他只说是替我煎药时不小心烫伤……嬷嬷的声音带着哽咽，

继续道：“还有……您皇兄那次执意要发兵，朝中主战声浪极高，

若不是陛下他……他暗中动用了一切力量，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拖延了时机，

又设法让主和的大臣找到了转圜的余地……那场大战，

早就爆发了……岂会等到今日……”我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掐得生疼。

不是的……皇兄后来歇了心思，是因为听了我的劝谏，是因为……不是吗？

“您皇兄……后来确实改变了主意，但那是因为……”嬷嬷的声音顿住，似乎极为艰难，

最终摇了摇头，“罢了，这些……陛下不让说。

老奴只是……只是不忍心看陛下如此……他自登基以来，旧伤复发，夜夜难眠，

今日又……”她又重重叹了口气，将那盅汤往前推了推：“这汤里，

陛下特意吩咐加了调理心绪的药材，怕您今日受了惊……姑娘，您……您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匆匆行了个礼，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殿门重新合上，

落锁声轻响。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呼啸着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雪夜……跪求……血掺药引？拖延发兵……暗中动用力量……以身犯险？

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裴琰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与伤痕，

他离去时看似风光背后北靖朝堂诡异的平静……碎片一样涌入脑海，

疯狂地冲击着我坚信不疑的认知。如果……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恨的是什么？

我皇兄的血，又算什么？我猛地看向手背上那已经干涸的血迹。

裴琰咳血时那双悲凉到极致的眼，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恨你的人爱着……爱你的人你恨着……”不……不会的……我失控般一把挥开案几上的瓷盅！

“啪嚓——！”温热的汤汁和瓷片四溅开来，如同我此刻碎裂震荡的心神。

浓郁的药材味混合着某种清甜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我死死盯着那一地狼藉，胸膛剧烈起伏，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冰冷的恐惧，和一种更可怕的、即将打败一切的预感，

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那盅汤的残渍在地上蜿蜒，

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疮疤，散发着苦涩又清甜的矛盾气息，钻进我的鼻腔，

搅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嬷嬷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钉进我的颅骨。雪夜，跪求，

血掺药引……我记起醒来时他苍白如纸的脸，腕间厚厚的纱布，

和他轻描淡写的一句“烫伤”。那时他眼底的疲惫，原来不是守夜的倦，是失血过多的虚浮。

拖延发兵，暗中用力，以身犯险……皇兄为何最终偃旗息鼓？我真的从未深究。

我只沉浸在“劝谏成功”的虚假喜悦里，以为是自己保全了两国安宁，却原来，

是裴琰在我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里，替我，替我的国家，挡过了一劫？

那……他后来的铁骑南下，城破国亡，又算什么？混乱的思绪像沸水一样翻滚，

几乎要炸开我的头颅。我死死抠着身下的软毯，指甲几乎要撕裂。殿外传来更漏沉闷的声音，

夜更深了。一连几日，再无人来打扰。送饭的宫人沉默进出，放下食盒便匆匆离去，

不敢多看我一眼。那座华美的牢笼，寂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定的声音。裴琰没有再出现。

他咳血的模样，他苍白的脸，他那句耗尽力气的话，却夜夜入梦，反复折磨着我。

恨你的人爱着，爱你的人你恨着。若那嬷嬷所言非虚……那我恨的，究竟是什么？

我皇兄的血，又究竟该算在谁的头上？一种冰冷的恐惧攫住我。我害怕真相。

我宁愿活在对裴琰彻骨的恨意里，那恨意是我如今活下去唯一的支点。若这恨意被抽走，

我将为何而立？我皇兄、我父皇母后的死，又该如何安放？可我无法不去想。第五日黄昏，

殿门又一次被推开。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宫人，而是一个面生的內监，低眉顺眼，

手中捧着一卷画轴。“姑娘，”他声音尖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稳，

“陛下命奴才将此物送来给您。”我冷冷地看着他，不动。他将画轴放在案几上，

并不强求我接过，只垂首道：“陛下还说，若姑娘问起旧事，

可去府中藏书阁顶楼东侧第三列书架寻找。那里有些……姑娘或许会想看看的旧物。”说完，

他躬身退了出去，一如来时般安静。我的目光落在那卷画轴上。牛皮纸的卷轴，略显陈旧，

边缘有些磨损。心跳莫名开始加速。我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信。这或许是裴琰的又一场戏，

另一种折磨我的手段。可是……藏书阁顶楼东侧第三列书架？那是我年少时，在这座府邸里，

偷偷藏匿自己小秘密的地方。除了我和自幼陪伴的、早已死在破城那日的侍女，无人知晓。

裴琰……他怎么会知道？指尖微微发抖。我盯着那画轴，仿佛那是什么噬人的毒蛇。最终，

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驱使着我，一步步走过去，解开了系着的丝绳。画轴滚落展开。

不是想象中什么精巧的玩意，那是一张……布防图。

是我故国南晏边境最新、也是最机密的一张布防图。图纸右下角，盖着我皇兄的私印，

朱红刺眼。而在一旁的空白处，用一种我熟悉到骨髓里的笔迹，批注着密密麻麻的北靖文字，

分析了每一处关隘的弱点、进军路线、甚至预估的抵抗强度和耗时。那笔迹，铁画银钩，

力透纸背——是裴琰的字。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褪去。果然！果然是他！

他早就处心积虑，谋划着今日！那嬷嬷的话，全是谎言！是他用来瓦解我心防的毒药！

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果然如此”的情绪攫住了我。我猛地将图纸摔在地上，

恨不得踩上几脚！可就在图纸彻底摊平的瞬间，我的目光凝固在了图纸最下方的一行小字上。

那行字，也是裴琰的笔迹，墨色却显得新一些，像是后来添加的。——“若依此图，

南晏必破，阿凝堪忧。需另寻他法，暂缓。”阿凝……堪忧？需另寻他法，暂缓？

我的呼吸猛地窒住。什么意思？他写下这句批注的时候……是在担心我？

因为担心攻破南晏会危及我，所以……他选择了暂缓？

那后来为何又……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我。我转身，像疯了一样冲出殿门。

守在门外的侍卫一愣，似乎得到过什么指令，并未强行阻拦，只是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我凭着记忆，冲向府邸深处的藏书阁。灰尘在斜照的夕阳下飞舞。顶楼东侧，第三列书架。

那里堆放着的，是我离国为质前藏匿的一些少女玩意诗词话本，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我颤抖着手，胡乱地将那些书本扒开。没有。什么都没有。心一点点沉下去。

果然……是骗我的。裴琰，你究竟要耍我到几时？！就在绝望几乎将我淹没时，

我的指尖碰触到书架最里侧，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件。那是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紫檀木盒。

盒子上雕刻的花纹，是我母族的徽记。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这个盒子……我明明记得，

我离开前，将它埋在了后院梅树下！它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它挖了出来？

又是谁……把它放在了这里？锁是旧的，却没有锈蚀。我用力一掰，

那锁竟“咔哒”一声开了。盒子里，没有诗词，没有玩物。只有一叠信笺。最上面一封，

是我皇兄的笔迹。信是写给朝中一位极有权势的主战派将领的，

日期……就在我跪求他不要发兵之后不久！我颤抖着拿起，飞快地阅读。越读，

脸色越是苍白，手指冰凉得几乎握不住那薄薄的信纸。皇兄在信里说，

我的劝谏“妇人之仁”，“不识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