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到了。”
“你慢点儿。
““不急。”
公交车停稳,唐安安把手机放包里,顺着人流往下挤。
前面就是民政局。
她要去领个证。
今年她二十二岁,才大二,本来还不着急结婚,可是前几天她爸去体检,查出了大事。
检查结果显示,胃部有一片阴影。
大夫说,很可能要开刀。
她爸怕下不了手术台,非等女儿结了婚,再进行下一步治疗。
这哪能等?
唐安安左劝右劝,劝不动,决定领个证,让他老人家安心看病。
好在,结婚对象早就有了,早到唐安安刚出生那会儿。
他叫程锋,比唐安安大六岁,爸爸是她爸的棋友,妈妈是她妈的闺蜜,两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
唐安安小时候特别爱哭,谁都哄不下来,奇怪的是,往程锋怀里一放,不哭了!
这是缘分呐,两家爸妈互相叫起了亲家。
屁都不懂的年纪,唐安安己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每次哭得哄不下来,她妈就把她送到程家。
程妈妈也不怕耽误儿子学习,接了唐安安,就塞儿子怀里。
俩妈嗑着瓜子聊八卦。
程锋一手写作业,一手搂着啃手手的胖娃娃。
上学了,唐安安牵着程锋的衣角去,放了学,程锋管接。
她妈了省心了,不知道感叹过多少次,“人家小锋,天生看孩子的一把好手。
长大了,准能当个幼儿园园长。”
不得不说,她妈真是神机妙算,居然猜对了……一个字。
程锋现在,是刑警队长。
不过,他们俩也就小时候有交集,从初中时,就各奔东西,各忙各的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可是吧,一说结婚,脑子就蹦出他的脸。
结婚,是唐安安提出来的,她给程大队长打电话,是这么说的,“在忙?”
“说。”
“把证领了吧。”
他说:“半个小时以后,民政局见。”
就是这么利索。
唐安安看了眼表,离半个小时,还有五分钟。
听说刑警队特别忙,两天两夜不睡觉是常事,唐安安做好了多等一个小时的准备。
早春的天气,一会儿一个样,刚刚还艳阳高照,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这会儿,太阳往云层后面一躲,风就凉了。
唐安安穿了条白色长裙子,乖巧漂亮,就是料子薄,一下车,有点冷。
正想找个避风的地方,公交车下来位大妈,一摸包,露了手指头,“我钱包呢,谁偷我钱包了!”
这么一喊,有个戴鸭舌帽的小伙子撒腿就跑。
大妈追,“抓、抓小偷——”周围人能躲就躲,唐安安往路中间走了两步。
没人把她这么一个乖乖巧巧的小丫头当回事。
包括小偷。
小偷瞧都没瞧她一眼,就跑过来了。
唐安安撩起裙摆,抬腿飞起一脚!
正中小偷的脸。
小偷摔地上,嘴角都青了,钱包掉了,顾不上捡,爬起来就跑。
几个交警追上去,“站住!”
唐安安整理裙子,遮住纤细小腿,和长到膝盖的打底裤,拣起钱包,递给大妈。
大妈道了好几声谢。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下来的就是程锋。
他个子很高,比唐安安高一个头还多,穿着牛仔裤,灰色夹克,上衣拉链没拉,里面是黑色t恤。
头发有点长了,没时间理,有一绺就那么随意地搭在额头,并不邋遢,反倒把眉眼衬托得更冷峻。
很酷。
两个路过的女孩子在瞄他,有的还拿手机***。
唐安安从小看到大,没有特别的感觉,凉风吹过来,搓了搓手臂。
程锋脱下外套披在她肩膀。
外套袖子太长,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唐安安往上提了又提,才露出手。
“走吧。”
程锋一句废话都没有,抬脚往民政局走,步子很大,“哦……”唐安安一路小跑,跟在他***后面。
这年头,离婚的多,结婚的少,民政局办事效率不是盖的,不到十分钟,俩人就拿着红本本出来了。
还赠送了一本生育手册,里面讲的是如何尽快怀孕,三年抱俩。
程锋把自己的结婚证给她,唐安安接过来,和那本小册子一起放进包里。
唐安安琢磨回家后,赶紧让爸爸去医院,病情还没确定,她没打算往外说,省得大家担心。
知道程锋忙,就不耽搁他了,“你去忙吧。”
程锋想说什么,电话响了,他接通。
那边说:“头儿,郊区工地挖出一具尸体,我们己经在现场……”……郊区。
工地拉起警戒线,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外面围了一群人,几位队员在做笔录。
“警察同志,我冤枉,我们工程队才来十天,地基还没打好……我们可不敢杀人呐。”
说话的,是个光头。
程锋走过去,队员把笔录本给他,“头儿,他就是报案人。”
这光头就是包工头,急得快哭了,“我们工程还没干……都等着挣钱呢,警察同志,您可得快点破案。”
程锋翻了下笔录本,上面己经记录了报案过程。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一位开挖掘机的民工,民工说,挖着挖着,发现铲斗上的土里,有团血糊糊的东西,还带着蛆。
他以为是死狗死猫,下来一看,是个人头,大半边脸被挖掉了,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找到包工头。
包工头慌忙报了警。
工地面积很大,以前是住宅区,不远处还有几间平房,上面写着“拆”。
程锋把本子还给队员,“去当地派出所,排查以前的住户,重点调查埋尸地点附近。”
“是。”
队员接了本子。
警戒线里面,几位法医在验尸。
程锋撩起警戒绳,弯腰过去,戴上白手套,蹲下,查看尸体。
尸体身上爬满蛆虫,尤其头,肿得比皮球还大,半边脸己经没有了,露着里面的骨头。
“被害者,男性,死亡时间大概一个月。”
法医组长是个女人,戴着口罩,眼角皱纹细密,眼睛和程锋有七分像。
她姓方,叫方惠。
是程锋的妈妈。
她拿镊子夹了个虫,放进无菌杯子里,“尸体清理干净后,让安安来一趟,有她帮忙,我们可以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不用。”
程锋站起来。
几个月前,发生过一起抢劫事件,摄像头拍到了嫌疑人,可惜太糊了,方惠提议,请唐安安帮忙修复嫌疑人五官,她说,唐安安是这方面的天才。
后来果然根据画像,找到了嫌疑人。
可是,唐安安没见过尸体,会害怕。
尸体腐烂成这样,不可能画出本来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