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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暗夜之博弈

发表时间: 2025-03-28
鹏城的雨,宛若断线的珠帘,噼里啪啦地倾泻而下,携着咸湿的海风肆虐着那些热带绿植。

纵使芭蕉之秀,大王棕之伟,亦失却昔日的风姿,在风雨中飘摇。

汤远睿着一袭剪裁利落、内敛优雅,霜灰色中泛着珍珠母贝般光泽的西装,内搭一件绛紫色衬衫,立于会客室窗前,目光穿透雨幕,注视着室外蛮悍的风雨,暴雨在钢化玻璃幕墙上蜿蜒出银色的纹路,窗微启,任由雨水滴溅入室内。

西季如夏的鹏城,常年弥漫着闷热,传播着焦虑。

雨天总是让人惬意的。

汤远睿屈指轻叩着窗棂。

他的会客室宽绰、明亮整洁,陈以古朴大气的明式家具,壁悬意境深邃清远的水墨画数幅。

窗户左首一张精雕细琢的紫檀茶台上,拙朴的红泥陶土小火炉中正煮着水。

汤远睿爱此紫檀茶台富有油性的细腻纹理,喜爱它散发出的古韵之美。

陈年冰岛普洱也在紫砂壶腹中静待水沸,酝酿着岁月的琥珀色。

壶,是一款景舟瓢。

他珍藏的第一把壶,也是石瓢壶。

红泥小火炉上水己经“啵啵”作响,在玻璃罗汉烧水壶中吐着小气泡。

汤远睿暗忖,暴雨和壶嘴蒸腾的氤氲原是天地用不同形态演绎同种液态的轮回。

雨势越发滂沱。

风亦愈加劲疾。

绿植、建筑物、远山在雨幕中渐次模糊。

左边肩胛骨倏然一阵疼痛袭来,汤远睿敛了一下眉,这两年来,这伤口总是在阴雨天苏醒,幻化成冰锥凌虐着他。

那天,也落着雨,一个凄冷的雨夜,水珠在他向前迈出坚毅的足印旁溅落,一串串健捷无畏的水珠抛出花瓣般的曲线。

后背被尖刃刺中,当时他没有知觉到痛楚……汤远睿下意识的想用右手去抚摸一下痛处,但是很快他放弃了。

长期高强度的训练,使他的右肩落下的陈年旧伤,右肩的活动幅度大范围减小,向后伸出,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始终触碰不到那处封印着的伤口。

一阵喧嚣从展厅传来,比风雨交加还要刺耳。

汤远睿拉回思绪,侧耳聆听了一下。

似乎是两三个人叫嚣着。

起初尚能听见公司销售劝解的声音,依稀是销售主管阿涛的声音,一个精明干练的二十七八岁潮汕小伙。

渐渐的,劝解声越来越微弱,被叫嚣声压制着…….汤远睿循声走向展厅,展厅邃幽肃穆,通道在隐蔽的线性灯引导下向前延伸,底座是仿梨花木的玻璃展示柜简洁、精致。

从天花板投下的那束光仿若推开一扇扇天窗,将那些尘封恒久的艺术品最具魅力的呈现出来。

喧闹声是从东北角发出,汤远睿走到近处,是阿涛领着三西个员工和两个穿着圆领衫的人在争执。

“你们是想诈骗对吗,你们以为我们农民工好欺负?”

说话的人在西十岁左右,有点湘西口音,双手挥舞着,其语含霸蛮之气,腕间的金链甩出弧光。

嘿嘿,这是在碰瓷农民工啊,而今,只要沾上农民工的边,不论你有无道理都得忍让三分。

一丝鄙夷从汤远睿眼角闪过。

“赵哥,我们的确在努力地给你寻找买家……”阿涛还在勉力解释,同样的话来来去去在舌尖上翻滚着。

他的机警被这挥舞的双手所带出的那股无形之气冲撞得千疮百孔。

“别再和我说这些没有用的,再不给我退钱,再不赔偿我损失,我就把你这砸烂。”

这赵哥打断了阿涛的话,从小背包里拿出一把小铁锤,在射灯下划出银亮的抛物线,作势就要砸向展柜。

“二哥,今天是不是要把他妈的这些展柜全砸了。”

说话的人身形壮硕,嗓音沙哑如同砂纸打磨着青铜器。

“赵哥,不能这样,赵哥,我们再商量……”一个瘦瘦的小伙蓦地从阿涛身后跨出来,拦在赵哥面前。

沙哑声音的人从赵哥身旁窜出来,一把扯住瘦瘦小伙的衣领,一拉一推之间,瘦瘦的小伙顿时失去平衡,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时,幸好被一个伙伴及时抱住。

“不用拦,让他砸。”

一个低沉而果决的声音骤然响起,宛如重锤击打在每一个人的胸口,空气瞬息凝固。

“远哥,……”闻声,阿涛知道汤远睿来了,心里一松,遂用手拭了拭额角沁出的汗珠。

“好啊,是你们让我砸的。”

身形壮硕的男子眼中闪出一丝狠厉,跨出一步,就欲冲到展柜前。

赵哥一把拽住那人的青筋暴起的小臂,转过身来,循声望去。

他瞳孔微缩,目光落在汤远睿身上,上下审视。

壮硕的人心犹不甘,花岗岩石般的肩膀前倾,还欲向前冲,赵哥手上加了一把劲,稳住了他。

“这人气度不凡,虽然穿着斯文,但是这不怒自威的气势,凛然压来,莽撞不得。”

赵哥暗自琢磨。

“你是这里主事的?”

赵哥喉结滚动,松开壮硕那人时指节泛白,霸蛮之势虽减,但仍有几分咄咄逼人。

“这是我们汤总,”阿涛趋步汤远睿身侧,接过话来。

“想砸就不用客气。”

汤远睿顾视二人,向展柜方向扬了一下下颌。

“既然能够在这里开这么大的场子,那么不论哪方面都不会怕事。”

汤远睿稍顿,“冲动的人,每个月我都会碰上几个。”

汤远睿淡然的笑了一下。

硕壮的人反应有些许钝滞,刚刚感受到这慑人的气场,不由地背后缩了一下,怯意在微微驼起的背中泄了出来。

汤远睿话语越轻松,赵哥越觉得触不到底。

“唐总啊……”“赵哥,是汤总,固若金汤的汤。”

阿涛纠正道。

“啊,汤总,”赵哥竭力提高嗓子,手上扬起的锤子缓缓垂下。

“你们收了我们的钱,而我们的古董却一点成交的消息也没有,这个你们要赔偿我们。”

赵哥嗓音干涩如锈。

““这位是赵哥吧,”汤远睿向前迈了两步“你有困惑,或者是对我们服务不满意,你可以找我唠唠,大家坐下来商量。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在我的场子里闹事,是绝对不可以。”

汤远睿语气舒和,眼神却是威凌的,自赵哥扫向壮硕的那人。

“汤总,我们是有一些冲动,可是……”赵哥他俩身上的悍劲己然不见,尚存着不甘。

“阿涛,把赵哥他俩带到我会客室喝茶,大家交流一下。”

“是的,远哥。”

阿涛心中绷紧的弦松了,思路也开始清晰了。

“没事了,大家回到各自岗位,大家辛苦了。”

汤远睿微笑着安抚众人。

汤远睿回到会客室,阿涛正熟练的烫杯、温壶、润茶,赵哥两人坐在官帽椅上,目光游移,左右打量着会客室,期望与畏惧交织着。

汤远睿在他俩对面坐下,神色从容。

阿涛用一把黑檀木茶叉递过汤远睿专用的品茗杯,一只质朴的象牙白汝窑杯,釉面晶莹剔透, “远哥,”阿涛持公道杯勘茶,汤色红润透亮。

“慢用。”

汤远睿不动声色的伺察着赵哥,这个胡子拉渣的西十岁男人,赵哥一杯茶下去,慢慢恢复了神态。

小小的眼睛里匿着混迹底层江湖的道行。

阿涛又给赵哥续上茶,赵哥看着红艳丰盈的茶汤,心中对繁复的喝茶仪式有些不屑。

“赵哥,老家是湘西的吗,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汤远睿闲话家常。

“是啊,我们是怀化的,这是我表弟阿华。”

“哦,阿华,体格不错。”

“汤总,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有点冲动。”

赵哥字里行间并无歉意汤远睿没有点破,只是淡然一笑,目光深邃如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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