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对方迈步过来,率先开口打招呼,面色冷峻,眼神里不带一丝情绪。
一瞬间办公室所有人都像向日葵一样抬起头看热闹。
我不幸身处光源正中间。
小姨后退一步并向前推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上。
“你好,请问是?”
我不得不上前交谈,一键开启装傻充愣模式,还挺能装。
“周鹤誉。”
说完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侧身牵住宋雅的手,把人护在身后。
维护之情不言而喻。
一张纯黑色烫金边名片被递到我手里,温热的,沾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执行董事,周鹤誉。”
我背后的小姨轻声念出来,办公室的向日葵们头抬得更高了,我听见了各位努力压制但充满兴奋语调的八卦。
不久前一位神秘高层空降集团总公司,我们还在猜是哪个级别的大人物,这下子算是解密了。
看他一身昂贵的行头,再看看我自己,嫉妒是我质壁分离。
是我我肯定也放下工作吃瓜。
但我现在吃不下去,我看着周鹤誉,觉得很奇怪,我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可能因为我没见过这样的他。
他说:“小雅她从小身体不好,家里人保护得太好,难免有些娇气了。”
“黎部长多担待,该教的地方也别客气。”
周鹤誉居高临下,这番客气话,既是委托又是警告。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莽撞青涩孩子气都被一起留在旧时光里,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成熟男性形象。
听见他的话,宋雅悄悄扯了一把他的西装下摆,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嘟囔道:“我没有!”
任谁看都是撒娇,周鹤誉也温柔地回握住她的手,转头可能是因为看见我还愣着,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黎部长应该了解情况了吧,多谢黎部长了。”
周鹤誉伸出手。
我没缓过神来,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只是机械地握上他的手,手心相触,又飞快地收回。
“黎部长什么时候有空到总公司来,我应该请你吃饭的,谢谢这段时间照顾小雅。”
“您说笑了,带新人都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
客套话我也是信手拈来,我笑着回应他。
我的手还紧紧攥着那张名片,其实我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宋雅送走他我都没回过神。
天知道我多少年没见过周鹤誉了,我连做梦都害怕他黑着脸下手收拾我。
毕竟是我提的分手,周鹤誉一个富N代学霸大帅哥被学生时代领贫困补助吝啬贪财的我甩掉的故事一直在我们那届高中流传。
我至今不敢参加同学会,第一次去就有人打听周鹤誉,然后拐弯抹角说我眼光高,不知趣,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回卖没了吧。
哼,你知趣你去追啊,你是读书时候成绩比我好,还是现在工作薪水比我多呢,难道是因为你胸比我大?
少吃点吧哥,喂猪也不是你这个喂法,这么喂半年就要出栏是吧?
那次同学会我就怒怼了碎嘴子秃头大肚子学委,然后再也没有谁跟我提起周鹤誉。
我对他的这几年一无所知。
“干嘛呢你,还傻站着。”
小姨拉了我一把。
回头看我还站着,宋雅很不好意思,低头小声说:“黎部长对不起,他——”
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内疚懊悔的表情。
“鹤誉哥是我家里人。”
家里人?意思是已经从男朋友升级成未婚夫了?可恶,前男友要结婚了,而我甚至没有男朋友,攀比心让我把这件事记在小本本上了!
宋雅说出这几个的时候表情明显不自然,然后顿了顿,为难地说道:“昨天没忍住哭着回去,家里人不放心我,一定要来看看,我真的不是有意难为你的,我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我会去给技术部道歉的。部长,对不起,你也被我牵连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歉意,我根本没有抵抗力。
“家里人”三个字有意无意戳在我心口,加之我本来就没多生气,摆摆手道:“没事,你认真工作,以后这样的事情尽量避免就好。”
“有时候工作里确实有重复繁杂不合理的地方,我们完成的同时当然可以提出合理的质疑,如果能在质疑的基础上找到简化的办法就更好了。”
我的背书模板技术部部长语录里的,我哪里说得出这么高水平的话。
至于连累我,那是真没事,挨骂惯了,皮糙肉厚,除了有点怕有点难过有点悲伤以外我也没什么别的感觉了。
我坐在工位发呆,合理摸鱼,依旧看着周鹤誉离开的方向。
想起以前高中时候我是个怂包,远没有现在牙尖嘴利,左右逢源。
以前的周鹤誉和现在也还挺不一样的,他才不知道收敛是什么意思。
他替我打过架,帮我投诉过老师,等待我参加每一次重要的比赛,送给了我人生第一束鲜花,含苞待放的——向日葵。
周鹤誉说在他家院子里摘的,我以为他家住村里,广阔天地自有作为,后来我一看其实是寸土寸金市中心带着喷泉草坪游泳池玻璃花房的大别墅。
他说他妈妈在后院里种了一地向日葵,他偷偷剪了一大把。
那真的是黄澄澄一捧,本来低眉顺眼的含着脸,放水里待两天,就不要命得开,花瓣挤着花瓣,叶子横着叶子,生命力旺盛的要溢出来。
后来我就一直很喜欢向日葵。
唉,周鹤誉真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