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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09

大晟永和二十三年,这个曾经辉煌的东方王朝已如将倾之厦。北方狄族铁骑踏破雁门关后,

连克七州十六郡,所过之处“十户九悬颅,百里无鸡鸣。

”如今战火已烧到临江城外三十里的白鹿原,这座倚靠天堑的江南重镇,

成了王朝最后的体面。漱玉轩的鎏金匾额在暮色中格外醒目,这是梨园巷最负盛名的戏楼。

门廊两侧悬着十二盏走马灯,画的是《霓裳羽衣曲》的十二折情节。才过申时,

青石板路上已停满软轿。忽听得门外一阵骚动,人群如潮水分开。八名佩刀侍卫开道,

当中走进一天青色云纹直裰的男子,腰间羊脂玉带上悬着错金螭纹香囊。他生得极为俊朗,

偏偏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倦意,像幅被雨水洇湿的工笔画。“是沈家三郎!

”有歌姬失手摔了茶盘。这位临江首富的独子,

径自走向最靠近戏台的“听雪阁”那可是漱玉轩从不对外开放的雅间,

也只有沈家三郎沈砚才能进去。铜锣三响过后,今晚的正戏《霓裳怨》开场。

台上忽降雪白纱幕,隐约可见一位纤薄身影侧卧其中。当琵琶弹出第一个泛音,

纱幕骤然坠落。云霜穿着缀满珍珠的鸦青戏服卧在冰裂纹瓷台上,发间只一支点翠凤簪。

她启唇时,楼外恰传来戍卒报更的鼓声,

下去:“原道是姹紫嫣红遍……谁料想烽烟遮断旧庭院……”沈砚手中的定窑茶盏停在唇边。

他看见那戏子眼角有颗泪痣,像白瓷上不小心沾的墨点。当一曲唱罢时,

云霜忽然抬眼望向雅座,目光如淬火的刀锋划过他心口。沈砚迎着目光望去,

二人的目光交织好似火花间的碰撞。而在后台妆镜前,云霜正用香油卸去额间花钿。

铜镜里面反射出了窗外的景象,几个狄人装扮的商贾正与沈家管事耳语,

他们腰带上的狼头银扣,与上月刺杀朝廷命官的刺客所佩一模一样。“云霜!

三爷在听雪阁中等你,你赶紧过去,不要让三爷久等。”班主的话音让她瞬间回过神来,

但刚才狄人与沈管事的对话,却被她听在耳里。云霜心中纠结,神情恍惚来到了听雪阁中。

“云霜见过三爷!”云霜行了一礼道。“过来陪我喝酒!”沈砚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

就好像将其当成一件玩物一般。“三爷!云霜虽是戏子,但只卖艺不卖身,

还请三爷不要为难云霜。”云霜从沈砚的怀中挣脱出来,脸上带有丝丝怒意的说道。

“有点意思……”沈砚也没有强行为之,而是让她坐下喝酒,但云霜却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沈砚一壶酒已经下肚,云霜却一言不发。“上酒!”沈砚话音落下,

门外沈家管事提着一壶酒走了进来。“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沈砚看到管事进来有些不悦的喝道。“少爷!今日不早了,不如喝了这壶酒早些回去歇着。

”沈家管事劝说道,眼神中却透露着一道渴望的神色。“知道了!

待本少爷与云霜姑娘喝完这杯酒……”沈砚已经有些醉意。沈家管事缓缓退到了门外,

但并没有远去。“三爷!听闻您用三船蜀锦换下被狄人围困的三千难民,此事可是真的?

”云霜壮了壮自己的胆子问道。“嗯?你一个戏子竟然敢打听本少爷的事?你的胆子还不小!

”沈砚原本带有几分醉意的人,听到她的问话瞬间清醒了几分。这可是私密的事情,

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云霜是不可能知道的。“不如让小女子给三爷唱一曲……”云霜提议道。

“唱吧!”沈砚也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云霜拿出琵琶开始弹奏!

“劝君莫信金缕词……衣冠皮下藏狼齿……”唱至‘衣冠皮下’时,

云霜故意让袖中落下一方绣着断头雁的帕子。这是沈家暗号:雁阵失首=内奸当道。

帕角还沾着朱砂,沈砚知她素来嫌朱砂俗艳,反常肯定有妖。沈砚拾起手帕,

发现断头雁的绣线是靛蓝掺银丝。他是何等聪明之人,瞬间便知晓了云霜这是在故意提醒他。

于是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几个字,云霜看完后连连点头。咔嚓……沈砚用力将酒杯砸了下去,

这么大的动静顿时让在外面的管事冲了进来。“三爷!发生何事了?为何动怒?

”“这女人不知好歹,装作清高,赶紧滚。”沈砚怒骂道。“你还不滚下去,惹怒了三爷,

你们漱玉轩都得关门。”管事的跟着叫骂道。“对不起三爷,小女子告退!

”云霜随后便退了出去。“沈建!这些年少爷待你如何?”沈砚面色严肃的道。

“少爷待我恩重如山,当年将我从死人堆里面捡回来,我这条命都是少爷的。

”沈建慌忙说道,眼神中都带有一丝感激。

沈砚听完摇了摇头道:“你腰间的狄人狼头令牌已经出卖了你,为何要与狄人勾结?

本少爷自问没有亏待你,你竟然出卖沈家?”扑通……沈建当场跪下!

“少爷……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狄人想要侵占沈家,一开始我是拒绝的。

可是他们拿我全家老小威胁我,我的妻儿全部都被他们抓走了,

我不得不这么做……”沈建哭泣着说道。“唉!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可能觉得你没有错,

但在我来说,你的选择已经错了。你背叛了我,不值得我给你一次重活的机会,没有我,

你哪来的妻儿?”沈砚有些失望的说道。“少爷!您说的都对,

可是您不明白……妻儿对我的重要性,我这一辈子不能对不起他们。

”“如果您的两位姐姐出事,少爷您也会这样做的。”“少爷……就当我欠您的,

狄人已经将听雪阁包围了,您逃不掉,一出这个门少爷您必死无疑。”“还请少爷成全我,

救我妻儿性命!”沈建不停磕头。这一幕把沈砚气笑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对自己。

“我为什么要逃?你联合的狄人已经都被我解决了,你还是自己上路吧,

我可以留你一个全尸。”“不可能……少爷……难道刚才……”沈建全身冒着冷汗。

啪啪啪……沈砚连续拍了几个手掌,他的侍卫从门外冲了进来,领头的正是云霜。“三爷!

狄人已经全部被击杀了,现在这里安全了。”云霜上前说道。沈建听到这里,他有些抓狂。

“不……不……少爷……您毁了我的妻儿……”沈建手中惊现一把匕首,

瞬间朝着沈砚刺杀而去。唰……云霜飞身上前,挡在了沈砚的前方,那匕首直刺她的胸膛,

鲜血顺着衣衫滑落下来。砰……远处侍卫冲了过来,一脚将沈建踢飞,

随即不由分说将其乱刀砍死。“来人……传大夫……一定要给我救活她。”沈砚大声怒喝道。

……半年后,听雪阁内。“三爷!老规矩,三杯酒只喝一杯,我敬您这一杯!

”云霜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云霜姑娘!你到现在还是觉得我是为这一杯酒而来?

”沈砚将端起的酒杯又再次放下。“呵呵……三爷,云霜只是区区戏子而已,

能得到三爷的垂爱实在是三生有幸。可三爷是这临江城的首富,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我这种身份根本配不上三爷,还请三爷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云霜微微笑道。

“云霜……这半年我几乎每日都来,难道我的心意还不明显吗?你是信不过我的为人?

”沈砚再一次表白道。“三爷!我虽只是一个唱曲的,在你们眼里上不得台面,

可是自从我踏入漱玉轩起,从未委身于人。”“三爷如果不想喝这杯酒,那还是请回吧。

”云霜不想与之纠缠,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半年前你舍命替我挡下沈建的偷袭,

虽说那一刀刺在了你的胸膛,但却也刻在了我的心里。”“你既然对我无意,

又为何要舍命救我?”沈砚问道。“三爷大义,为救三千难民可以舍弃钱财,

小女子无比佩服。能救下三爷,说不定以后便是救出更多个三千难民,三爷是我心中的英雄。

”云霜毫不掩饰心中的欣赏。“我知你心中的顾虑,我会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让你可以与我在一起,你等我。”沈砚上前握住她的手,温柔的说道。

“三爷……云霜不敢有非分之想!”云霜慌忙抽回手道。沈砚直直的盯着她看了片刻,

随即转身离去。云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是既期待又害怕,像她这种女子何来的安全感,

根本不相信会有人为了她做什么。而三个月后,她却听到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云霜!

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班主匆匆赶来说道。“班主何事惊慌?”云霜不解的问道。

两位姐姐分家了……这件事直接气的老太太没了……听说两位姐姐可是分走了各三成的家产。

你说说看,沈三爷为何要这么做?”班主故意这么说给她听。这可让云霜听完了心中一颤,

手中的发簪掉落在梳妆台上。“沈家老太太去世了?”云霜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

“可不是吗?听说今日头七!”“云霜……你要不要代替漱玉轩去走一趟?

”“毕竟沈三爷对你可是不错的,如今老太太走了,我们漱玉轩也要意思一下。

”班主委婉的说道。“是要去一趟!这件事交给云霜就好!”云霜点头答应下来。

沈老太太头七,深夜大雪纷飞,纸钱与雪花混卷在一起,沈家白幡在风中嘶嚎。

云霜一身缟素,未施粉黛,远远跪在祠堂院外的青石板上。她不是沈家人,

连披麻戴孝的资格都没有。她只是沉默地跪着,朝着祠堂的方向,一遍遍焚烧着纸钱,

雪花落满她的鬓发肩头。突然,一双精致的虎皮棉靴停在她面前的积雪上。紧接着,

又是一双绣着缠枝莲的棉鞋。云霜缓缓抬头望去。沈家大小姐沈慧,她面容刻薄,身着重孝,

眼神如冰锥。二小姐沈钗,略显富态,眼神里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嫌恶。

二人正站在她面前,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沈慧声音又尖又冷,像碎冰砸在石头上。

“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在这里碍眼,原来是你这祸水!怎么?害得沈家分崩离析,

气死了母亲还不够,还想把这晦气带到老太太灵前,让她老人家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吗?

”沈钗用手帕掩了掩鼻子,仿佛闻到什么脏东西。“大姐,何必跟她多费口舌?

”“一个戏子,懂得什么叫廉耻?”“若不是她狐媚子勾魂,三弟怎会鬼迷心窍,

做出这等忤逆不孝、败尽家业的事来?母亲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云霜脸色煞白,

嘴唇冻得发紫,却一言不发,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继续往火盆里添纸钱。

沈慧猛地一脚踢翻了她面前的火盆!燃烧的纸钱灰烬混着雪水泥泞四溅,

几点火星溅到云霜的素衣上,烫出几个小洞。沈慧厉声喝道:“谁准你烧的?

你的纸钱也配烧给沈家的老夫人?”“你的脏钱,老太太在底下嫌恶心!你跪在这里,

就是玷污了这片地!来人,给我把她撵出去!”身后几个婆子们应声上前。“住手!

” 一声嘶哑的怒吼传来。沈砚一身重孝,双眼赤红,脸上带着极度疲惫和悲愤,

从祠堂内踉跄冲出。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一把推开要拉扯云霜的婆子,挡在她身前。沈砚声音沉痛却强硬道:“大姐,二姐!

有什么冲我来!分家是我做的决定,与云霜无关!”“母亲仙逝,我之罪孽深重,

自有我向母亲请罪!你们何必为难她一个外人!”沈钗冷笑道:“哟,三弟,

到现在还护着呢?真是情深义重啊!”“为了一个戏子,

连生养自己的母亲和祖宗家业都不要了!你说与她无关?”“若不是她,

你会像中了邪一样非要拆了这个家?”沈慧目光如刀,扫过沈砚,最终落在云霜身上。

“老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再看看她!她除了这张脸,这副身子,还有什么?

”“能帮你光耀门楣,还是能替你打理生意?”“她只会唱些靡靡之音,勾引男人,

毁家败业!她就是沈家的扫把星!”“闭嘴!”沈砚气得目眦欲裂。

云霜却在此时缓缓站了起来。她拂去衣上的灰烬和雪花,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尊严。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过沈慧和沈钗,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乞求,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凉和了然。云霜声音清冷,却清晰地穿透风雪说道:“大小姐,

二小姐,骂得好。”所有人听到她的话都愣住了。云霜缓了片刻继续说道,像是说给她们听,

也像是说给沈砚和自己听。“我的确身份卑贱,配不上沈家门楣。”“老太太仙逝,

我难辞其咎,今日在此,并非祈求原谅,只是来了却一桩心事,尽一份该有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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