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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存在的记录

发表时间: 2025-09-08
酒瓶悬在半空。

陈默的身体僵住了,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塑。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钉在手机屏幕那三个字上。

她没死。

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刺穿了他被酒精浸泡得麻木迟钝的神经。

一股冰凉的激流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瞬间冲散了所有的醉意。

他刚才喝下去的半瓶啤酒,仿佛在胃里变成了一块冰,冷得他一阵哆嗦。

谁?

是谁发的?

这个念头像一颗子弹,击碎了他脑中的混沌。

陈默猛地扔下酒瓶,酒液泼洒在地板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颤抖着手抓起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是戳着屏幕,回拨了那个号码。

听筒里只传来冰冷、机械的提示音。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空号。

陈默不死心地又拨了一遍,结果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虚拟号码,或者是一个用后即焚的临时号码。

对方发完这条信息,就彻底切断了联系。

这不是恶作剧。

恶作剧不会用这种手段。

发信人知道林晚晚失踪了,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甚至可能……知道林晚晚的下落。

陈默的心脏开始狂跳,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胸腔。

他颓废了太久,这剧烈的心跳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些生理性的恶心。

他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息着,房间里那股酸腐的气味第一次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他扶着沙发,缓缓站起身,踉跄着冲进卫生间,打开花洒,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

水流冲刷着他油腻的头发和满是胡茬的脸。

镜子里,是一个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男人。

眼神浑浊,面容憔悴,像一具行尸走肉。

林晚晚……那个在阳光下,眼睛里有星星的女孩。

她没死。

这三个字像一道咒语,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陈默关掉水,胡乱用毛巾抹了把脸,重新走回客厅。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酒瓶,而是撿起了被他扔在一旁的手机,再次点开了林晚晚那段最后的首播录像。

这一次,他看得无比专注。

一遍。

两遍。

十遍。

他将进度条拖来拖去,反复观看每一个细节。

林晚晚兴奋的介绍,弹幕的滚动,进入村寨后那压抑的寂静,那些村民麻木的表情……最后,是那支诡异的骨笛。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暂停。

画面定格在林晚晚伸出手,即将触碰骨笛的那一刻。

她的脸上,是混杂着好奇、激动和一丝得偿所愿的窃喜。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打破禁忌的话。

“我好像……发现了一支被丢弃的骨笛。”

就是这句话之后,信号中断。

陈默眯起眼睛。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网红主播作死的猎奇视频,而是一个充满了疑点的案发现场。

是她打破“静默”的规矩,导致了某种东西被触发了吗?

还是说,她发现骨笛这件事本身,就触碰了某个禁忌?

那些村民,他们的静默,究竟是出于敬畏,还是在掩盖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一夜无眠。

当天光从窗帘缝隙里挤进来时,陈默眼眶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明。

他找到了哑巴谷所属的安平县派出所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极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喂!

哪个?”

“你好,我是林晚晚的家属,我想咨询一下她在哑巴谷失踪案件的调查进展。”

陈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林晚晚?”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传来一阵翻动纸张的声音,“哦,想起来了,那个搞首播失踪的女娃嘛。

跟你说,这事儿基本没戏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对方的语气更加不耐烦了,“哑巴谷那种鬼地方,山路十八弯,进去就跟迷宫一样。

每年都有那么几个自以为是的驴友跑进去,然后就再也出不来。

我们派人找了两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你们家属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人呐,找不回来的可能性很大。”

这番话像一桶冰水,浇在陈默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上。

他强压着怒火,追问道:“她的首播是中断的,中断前画面和声音都很异常,这难道不值得调查吗?

还有她提到的静默祭、骨笛,这些线索你们查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嗤笑。

“年轻人,你想太多了。

山里信号不好,首播断了不是很正常吗?

什么祭不祭的,就是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儿。

我们警力有限,不可能为了一点神神叨叨的传说,把整个山翻过来。

行了,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别再打电话来了,忙着呢!”

“嘟……嘟……嘟……”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陈默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敷衍,搪塞,甚至连最基本的调查意愿都没有。

他们的态度,与其说是警方的官方回应,不如说是在极力撇清关系,仿佛哑巴谷是一个谁都不想触碰的禁区。

为什么?

那条神秘的短信,和警方这种诡异的态度,让整个事件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重的迷雾。

陈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指望他们,是没用了。

当所有人都告诉你放弃的时候,那三个字再次回响在他耳边。

“她没死。”

对。

她没死,她在等他。

陈默扔掉手机,转身走进卧室。

他己经很久没有踏入这个房间了。

他拉开衣柜,无视了那些皱巴巴的T恤,从最底层拖出一个落满了灰尘的帆布行李包。

他要亲自去一趟。

去那个被所有人讳莫如深的哑巴谷。

他开始收拾东西。

充电宝、手电筒、压缩饼干、急救包……他的动作不再有丝毫迟疑,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野外生存技能,正一点点从他僵化的记忆深处复苏。

在衣柜的角落里,他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箱子。

他将箱子拖出来,吹开上面的灰尘,打开了锁扣。

一股陈旧纸张的味道扑面而来。

箱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他读博时做的民俗学研究资料。

厚厚的笔记本、泛黄的文献复印件、各种田野调查的记录……这些东西,都曾是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而在所有资料的最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己经有些卷边的六寸照片。

照片上,是更加年轻的自己,和一个笑靥如花的林晚晚。

背景是某个南方的古老村寨,阳光正好,他穿着白衬衫,略带一丝学者的羞涩,而林晚晚则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冲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那还是她读大二,来旁听他的民俗学选修课,后来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他去做田野调查的时候。

陈默拿起照片,指腹轻轻摩挲着女孩灿烂的笑脸。

他将照片翻过来。

照片背面,是一行清秀隽永的字迹,是他熟悉的、属于林晚晚的字。

“致我唯一的陈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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