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攥着怀里的账册，脚步飞快地往家赶。
身后的黑影像块膏药似的跟着，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嗒嗒”响，听得他后颈发毛——这王二也太执着了，白天刚被唬走，晚上就派人来盯梢，看来是吃定他穷得没辙。
他拐进一条窄巷，突然想起张大妈家就在巷口，连忙加快脚步冲过去，拍着张家的院门喊：“张大妈，开门！
是我，林墨！”
院里很快传来脚步声，张大妈拉开门，看到林墨慌慌张张的样子，又瞥了眼巷口的黑影，立刻明白过来，一把将林墨拉进院，关上院门后故意提高声音：“墨小子，这么晚了来婶子家干啥？
是不是饿了？
婶子锅里还剩点粥，给你热一碗？”
巷口的黑影停顿了一下，见林墨进了邻居家，又有张大妈的声音，犹豫片刻，悄摸摸地退走了。
林墨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谢谢张大妈，刚才那人是王二的人，跟着我好半天了。”
“这王二也太欺负人了！”
张大妈叉着腰骂了一句，又给林墨盛了碗粥，“快喝了暖暖身子，你现在在县衙做事，他们不敢真把你怎么样。”
林墨接过粥，心里暖暖的，几口喝完粥，谢过张大妈后，才敢回家。
回到屋里，他赶紧把门窗闩好，从怀里掏出那本记着“河堤银钱”的账册，就着油灯的微光仔细翻看。
账册上“支出五百两”的字迹很工整，是之前负责记账的小吏写的，可附件里的三张收据加起来只有三百两——一张一百五十两，两张七十五两，差额正好两百两。
“是记账漏了，还是……”林墨手指敲着桌子，想起现代公司里遇到的“报销漏洞”，心里犯嘀咕，“要是有人故意藏了收据，那就是贪腐啊，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一个刚进县衙的临时工，掺和这个干啥？”
可他又想起原主父亲就是因为被人坑了银子，才去赌坊翻本，最后欠了一***债去世的。
要是这两百两银子真被人贪了，说不定还有其他百姓被坑。
林墨咬了咬牙，把账册藏进床底下的木箱里——先不管这事，等赚够钱还了债，站稳脚跟再说。
第二天一早，林墨揣着表格去县衙，路过巷口时特意留意了一下，没看到王二的人，才松了口气。
走进东厢房，赵吏己经在忙了，看到他来，笑着递过来一支新毛笔：“昨天看你那支笔快秃了，我给你找了支好的，省得你画表格总歪歪扭扭。”
林墨接过毛笔，心里一暖：“谢谢赵大哥，您真是太照顾我了。”
“都是自己人，客气啥。”
赵吏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了，昨天张大人问起你好几次，说你那表格法子好，让我们多跟你学学，以后整理账册能省不少事。”
林墨心里一动——张居正居然真的记着他？
这可是个好机会，要是能被这位未来的首辅看中，以后在官场说不定能少走很多弯路。
他刚坐下，旁边的李吏就凑过来，愁眉苦脸地说：“林兄弟，你那表格能不能借我看看？
我这堆账册快抄完了，可总怕漏记，你那法子一看就清楚，要是你能帮我整理整理，我给你五十文辛苦费咋样？”
林墨眼睛一亮——五十文虽然不多，但积少成多，说不定能凑够还债的钱！
他连忙点头：“没问题！
不过我得先把主簿大人安排的活干完，下午帮你整理，五十文就不用了，你中午请我吃碗面就行。”
李吏大喜过望：“行！
没问题！
中午我请你吃巷口那家的牛肉面，加肉的！”
一上午，林墨埋头整理账册，新毛笔果然好用，画出来的表格工整多了。
中午跟着李吏去吃牛肉面，碗里飘着几片薄薄的牛肉，林墨却吃得狼吞虎咽——这可是他重生以来吃的第一顿带肉的饭，比公司楼下的外卖香多了。
下午帮李吏整理账册时，林墨发现李吏的账册里也有不少混乱的地方，比如把“张三”的田地记到了“李西”名下，他用表格一一核对修改，不到一个时辰就整理好了。
李吏看得目瞪口呆：“林兄弟，你这手速也太快了！
我昨天整理了一下午，都没你这一个时辰整理得清楚！”
他非要塞给林墨五十文钱，林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手里攥着沉甸甸的铜钱，林墨心里盘算：一天五十文工钱，加上帮人整理账册的外快，说不定三天能凑够一两银子，剩下的二两……只能再想办法了。
可天不遂人愿，傍晚他刚走出县衙，就被王二堵了个正着。
王二身后跟着两个打手，手里还拿着根麻绳，看样子是准备首接绑人了。
“墨小子，三天期限快到了，银子呢？”
王二斜着眼睛看他，语气凶狠。
林墨心里一紧，连忙把刚赚的五十文钱拿出来：“王大哥，我刚赚了点钱，先给你，剩下的我再想想办法，你再宽限我两天，行不行？”
“五十文？
你打发要饭的呢！”
王二一把打掉他手里的铜钱，铜钱滚了一地，“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跟我走，要么把银子交出来，别想着用县衙的事唬我，我己经问过了，你就是个帮工，根本不是什么官差！”
林墨看着滚远的铜钱，心疼得不行，又气又急：“我是帮工怎么了？
我帮主簿大人整理账册，要是我出事了，主簿大人肯定会问！
你要是敢绑我，就是跟县衙作对！”
“跟县衙作对？”
王二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把他绑了！”
两个打手刚要上前，巷口突然传来赵吏的声音：“王二，你干什么！”
赵吏下班路过，看到这一幕，连忙跑过来，挡在林墨身前：“王二，林墨是我举荐到县衙做事的，你要是敢动他，我现在就去报官！”
王二看到赵吏，脸色变了变——他可以欺负穷秀才，但不敢得罪县衙的吏员。
他咬了咬牙，狠狠瞪了林墨一眼：“算你好运！
我再给你两天时间，五天后要是还拿不出银子，我看谁还能帮你！”
说完，他带着打手悻悻地走了。
林墨松了口气，连忙捡起地上的铜钱，对赵吏道谢：“赵大哥，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今天就惨了。”
“谢什么，都是朋友。”
赵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这债确实得赶紧还，王二跟赌坊掌柜关系好，真惹急了他们，麻烦不小。
对了，你整理账册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墨心里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河堤银钱的事说了：“赵大哥，我昨天整理账册，发现前几年河堤修缮的支出是五百两，但收据只有三百两，差了两百两。”
赵吏脸色变了变，压低声音：“你别声张！
这事我知道，之前负责河堤修缮的李班头，去年突然辞职了，当时就有人说他贪了银子，但没证据，主簿大人也没追究，你别管这事，小心惹祸上身。”
林墨心里一凛——果然有问题！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赵大哥提醒。”
回到家后，林墨辗转反侧——两百两银子，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可对那些贪官来说，只是一笔“小钱”。
他要不要查下去？
查了，可能会被报复；不查，心里又过意不去。
第二天去县衙，林墨刚坐下，周主簿就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林墨，你整理账册的本事不错，这是前几年河堤修缮的专项账册，你把它整理出来，后天要交给杭州府的张大人过目。”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居然这么巧？
正好让他整理河堤修缮的账册，还是要交给张居正的！
他接过账册，手都有点抖：“大人，这……这账册有点复杂，我怕整理不好。”
“没事，你用你那表格法子整理就行，张大人就喜欢清楚明了的东西。”
周主簿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林墨看着手里的专项账册，深吸一口气——看来这浑水，他想躲都躲不掉了。
接下来的一天，林墨埋头整理专项账册，越整理越心惊——账册里的漏洞不止一处，除了那两百两的缺口，还有几笔“材料费人工费”的记录模糊不清，对应的收据要么没有，要么签名是假的。
他翻到最后一页，突然发现账册夹层里夹着一张纸条，纸条己经泛黄，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李班头收银二百两，城隍庙后巷，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正是河堤修缮完工的日子！
林墨心里一震，赶紧把纸条藏进袖子里——这就是证据！
可他刚把纸条藏好，身后就传来周主簿的声音：“林墨，整理得怎么样了？
张大人明天就要看，可别耽误了。”
林墨心里一紧，连忙转过身，脸上挤出笑容：“快……快整理好了，大人，您放心。”
周主簿的目光落在他的袖子上，眉头皱了皱：“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
林墨下意识地攥紧袖子，心跳飞快——要是被周主簿发现这张纸条，他会不会被灭口？
他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看到周主簿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步步向他走近：“拿出来看看。”
林墨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关乎性命的纸条，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
他不知道，周主簿是真的发现了纸条，还是只是随口一问。
更不知道，这张纸条背后，还藏着更大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