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看着院门外堵着的王二和两个打手,后背瞬间绷紧——刚才跟王二嘴炮时,他仗着是秀才、又有邻居围观,才勉强唬住对方,可现在王二带了人,明显是来硬的,再靠嘴皮子恐怕不管用了。
王二掂着手里的木棍,一步步走进院子,踩得泥地“咯吱”响:“墨小子,刚才不是挺能说吗?
怎么不吭声了?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跟我走,要么把银子交出来,别想着耍花样!”
旁边两个打手也跟着起哄,一个叉着腰喊:“识相点!
不然我们拆了你这破屋,让你睡大街!”
林墨攥紧了手里的馒头,脑子飞速转着——硬拼肯定不行,跑也跑不过这三个壮汉,只能再想办法唬住他们。
他突然想起刚才赵吏塞给他的铜钱,还有赵吏说“明天带你见主簿大人”的话,眼睛一亮,故意提高声音:“你们敢动我?
知道我明天要去干什么吗?
我要去县衙帮主簿大人整理账册,赵吏大哥亲自举荐的!
你们要是伤了我,耽误了县衙的事,主簿大人追责下来,你们担待得起?”
他特意把“主簿大人赵吏大哥”这两个词说得又重又响,还往巷口瞥了一眼——刚才围观的邻居还没散尽,张大妈正扒着墙根看呢。
王二的脚步顿住了。
他虽然是地痞,但也知道县衙的人惹不起,尤其是主簿和赵吏,那是正经吃官饭的。
他狐疑地看着林墨:“你少骗人!
你一个穷秀才,怎么会认识主簿大人?”
“我是不是骗人,你去县衙问问赵吏大哥就知道!”
林墨梗着脖子,故意装出有恃无恐的样子,“昨天我帮赵吏大哥整理户籍账册,他看我做得好,才举荐我去帮主簿大人做事。
你要是今天动了我,明天赵吏大哥见不到我,肯定会问起,到时候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张大妈在巷口听着,也忍不住帮腔:“王二,我刚才确实看见赵吏大人跟墨小子说话了,还塞给他钱呢!
墨小子现在可是要去县衙当差的人,你可别胡来!”
周围邻居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秀才要当差了,可不能随便欺负王二你别惹祸上身”。
王二脸上的凶气渐渐退了,他看了看林墨,又看了看巷口的邻居,心里犯了嘀咕——要是这穷秀才真的跟县衙的人有关系,自己今天要是动了他,确实麻烦。
他咬了咬牙,狠狠啐了一口:“算你好运!
但三天期限不变,三天后我再来,要是还没银子,我照样拆你的屋!”
说完,他狠狠瞪了林墨一眼,带着两个打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墨看着他们的背影,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刚才他心里也没底,全是硬撑着,幸好邻居们帮腔,不然今天肯定要挨揍。
张大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墨小子,你真要去县衙当差了?
那可太好了,以后王二不敢欺负你了!”
“还不一定呢,只是去帮忙整理账册。”
林墨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在发愁——三天期限,三两银子,光靠整理账册的五十文工钱,根本不够。
回到屋里,林墨把赵吏给的几文钱小心收好,然后翻出原主的笔墨纸砚。
砚台是裂了缝的,毛笔的笔毛也掉了不少,他蘸了点墨,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表格——横栏写“户籍编号姓名年龄田地亩数”,竖栏画了十几行格子,这是他昨晚想到的“Excel思维”,把杂乱的信息分类填在格子里,一目了然。
可毛笔太不好用了,画出来的格子歪歪扭扭,墨还晕开了,林墨看着纸上的“抽象表格”,忍不住吐槽:“这破毛笔还不如我公司的马克笔,画个表格都这么费劲,明朝的‘办公工具’也太落后了!”
他画了擦,擦了画,折腾到天黑,才勉强画好一张能看的表格,累得胳膊都酸了。
他摸了摸肚子,想起早上买的馒头还剩一个,赶紧拿出来啃了,又喝了几口凉水,才算填饱肚子。
躺在床上,林墨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去县衙,要是整理不好账册,不仅赚不到钱,还会辜负赵吏的信任,到时候王二再来催债,他就真的没辙了。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后脑勺的伤,心里默念:“老天爷,既然让我重生一次,就别让我刚活过来就被拆房子啊,给条活路吧!”
第二天一早,林墨揣着画好的表格,揣着仅剩的几文钱,早早地来到县衙门口。
县衙门口站着两个衙役,穿着皂衣,手里拿着水火棍,眼神严肃地盯着来往的人。
林墨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拱手道:“两位大哥,我叫林墨,是赵吏大哥让我来帮忙整理账册的,麻烦通报一下。”
其中一个衙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粗布衣服,还背着个破布包,皱了皱眉:“赵吏?
哪个赵吏?”
“就是负责户籍登记的赵吏。”
林墨连忙说。
衙役嘀咕了一句“穷秀才也来县衙做事”,但还是转身进去通报了。
没过多久,赵吏就跑了出来,拉着林墨往里走:“你可算来了,主簿大人都问了好几次了。”
林墨跟着赵吏走进县衙,院子里铺着青石板,两边是厢房,正前方是大堂,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气氛严肃得让他有点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古代的县衙,比他公司的写字楼威严多了。
赵吏把他带到东厢房,里面摆着几张桌子,堆着高高的账册,几个小吏正埋着头抄写,看到赵吏带了个穷秀才进来,都抬起头好奇地打量。
一个穿着蓝色吏服的中年男人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眉头皱得紧紧的,正是主簿周大人。
他抬头看向林墨,语气平淡:“你就是赵吏举荐的林墨?”
“学生林墨,见过主簿大人。”
林墨连忙拱手行礼。
“听说你有办法整理清楚这些账册?”
周主簿指了指桌上的账册,“这些都是前几年的户籍账册,有的漏记,有的数字混乱,我们整理了半个月,都没理出个头绪,你要是能整理好,我给你加钱。”
林墨连忙把怀里的表格拿出来,双手递过去:“大人,这是学生画的‘分类账表’,把户籍信息分成几类,填在格子里,这样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周主簿接过表格,皱着眉看了起来——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格子,还写着“户籍编号田地亩数”这些词,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账册格式。
旁边的小吏也凑过来看,有人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
画的跟棋盘似的,能有用吗?”
林墨脸一红,连忙解释:“大人,您看,这横栏是信息类别,竖栏是每户的信息,比如这一户,姓名张三,年龄三十五,田地三亩,填在对应的格子里,不管是查年龄,还是查田地,只要看对应的栏就行,比堆在一起找快十倍。”
他拿起一本账册,随便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记录:“比如这一页,有五户人家的信息,混在一起,找张三的田地亩数,得从头看到尾;但要是填在表格里,首接找‘张三’那一行的‘田地亩数’栏,一眼就能看到。”
周主簿愣了一下,拿起账册对照着表格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他让赵吏拿来笔墨,让林墨照着表格的样子,把一页账册的信息填进去。
林墨虽然毛笔用得不熟练,但还是一笔一划地填着,把每户的姓名、年龄、田地亩数分别填在对应的格子里。
填完后,周主簿拿起来一看,原本杂乱的信息变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点头:“好!
这样一看就明白,比原来的账册清楚多了!”
旁边的小吏也不笑了,凑过来看热闹:“这法子真新鲜,以后整理账册就省事多了!”
周主簿高兴地拍了拍林墨的肩膀:“林墨,你这法子不错!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儿整理账册,每天五十文工钱,管午饭,要是整理得好,我再给你加赏钱!”
林墨心里一喜,连忙道谢:“谢大人!
学生一定好好干!”
接下来的一天,林墨就坐在厢房里整理账册。
赵吏给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还给他找了支稍好点的毛笔。
林墨一边填表格,一边跟旁边的小吏聊天,得知这些小吏每天要抄几十页账册,手都快断了,他忍不住吐槽:“你们这效率也太低了,要是有‘复印机’,一下就能印几十份,哪用得着这么抄?”
小吏听不懂“复印机”是什么,林墨只能解释:“就是一种能快速复制文字的机器,跟拓印差不多,但比拓印快多了。”
小吏听得眼睛都首了:“还有这种好东西?
要是有了它,我们就不用天天抄账册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县衙的伙房给他们端来一碗糙米饭,还有一盘炒青菜,林墨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虽然比不上现代的外卖,但比他前几天吃的野菜粥好多了。
下午,林墨正埋头填表格,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跟周主簿打招呼:“周主簿,忙着呢?”
林墨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走进来,面容清瘦,眼神锐利,身后跟着一个随从。
周主簿连忙起身行礼:“张大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的户籍整理情况,上面催得紧。”
张大人笑了笑,目光扫过厢房里的人,最后落在了林墨身上——因为林墨面前的表格太显眼了,跟其他小吏手里的账册完全不一样。
张大人走过来,弯腰看着桌上的表格,皱着眉问:“这是什么?”
林墨心里咯噔一下——这不会就是昨天赵吏说的“杭州府来调研的老干部”吧?
他想起自己昨天还吐槽过官场KPI,连忙站起来,紧张地解释:“大人,这是学生画的分类账表,用来整理户籍信息的。”
张大人拿起表格,仔细看了看,又翻了翻旁边整理好的账册,抬头看向林墨:“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是……是学生瞎琢磨的。”
林墨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对方说他“格式胡闹”。
可张大人却笑了,点了点头:“胡闹归胡闹,但确实有用。
你叫林墨?”
“是,学生林墨。”
“好,我记住你了。”
张大人把表格还给林墨,又跟周主簿聊了几句,就带着随从走了。
林墨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旁边的赵吏凑过来说:“墨小子,你运气好,刚才那位是杭州府的张大人,可是个大人物,他能记住你,以后说不定有机会!”
林墨心里一动——难道这就是历史书里说的张居正?
他居然真的记住自己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他突然发现,自己整理的账册里,有一页记录的“河堤修缮银钱”,数字对不上——账册上写着“支出五百两”,但附件里的收据只有三百两,剩下的两百两不知道去哪里了。
林墨拿着账册,心里犯了嘀咕:这是记账错误,还是有人贪了银子?
要是记账错误,改过来就行;可要是贪腐,他一个小小的帮工,要是说出去,会不会惹祸上身?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周主簿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墨,今天整理得怎么样?
天黑了,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林墨看着手里的账册,又想起王二的三天期限,心里乱糟糟的——一边是可疑的银钱,一边是催命的赌债,他到底该怎么办?
他把账册小心收好,揣在怀里,走出县衙的时候,天己经黑了,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
他刚走到巷口,就看到一个黑影躲在墙角,正盯着他——是王二的人!
林墨心里一紧,赶紧加快脚步,往家里走,身后的黑影也跟着动了起来,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他不知道,这个黑影不仅是来盯着他要债的,还盯上了他怀里那本记着“失踪银钱”的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