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雪粒子,砸在苏晚***的脚踝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她站在沈家庄园的雕花铁门外,黑色大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单薄的礼服裙。
手里的保温桶己经被寒气浸得发凉,桶里是她熬了三个小时的姜汤,此刻却像一块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今天是沈知珩的二十五岁生日宴。
她来的时候,宴会厅里正传来觥筹交错的笑语。
透过雕花栏杆的缝隙,她能看到沈知珩站在人群中央,一身意大利手工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侧脸的线条冷硬如雕塑。
他正低头听身边的女人说话,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个女人是林若薇,林氏集团的千金,也是沈家长辈为他选定的未婚妻。
三天前,她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见过他们的合照,标题是“金童玉女,强强联合”。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眶发酸。
她想起三年前的冬天,也是这样冷的天气,她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沈知珩撬开她的房门,把她裹进厚厚的毛毯里。
他的手很凉,却固执地捂着她的额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苏晚,不准死。”
那时候,他眼里的焦急是真的。
可现在,他眼里的温柔,给了别人。
“请问您是?”
保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晚回过神,把保温桶往身后藏了藏,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找沈知珩,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不屑,“今天来的都是有邀请函的,您有吗?”
她的手僵在原地。
邀请函?
沈知珩怎么会给她发邀请函。
她不过是凭着一股可笑的执念,想来看看他。
就在这时,铁门“咔哒”一声开了。
沈知珩和林若薇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谈笑风生的宾客。
他大概是喝了点酒,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许。
林若薇挽着他的胳膊,笑靥如花:“知珩,外面好冷,我们快回去吧。”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苏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前递了递保温桶:“我……我给你带了姜汤。”
林若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随即又转向沈知珩,语气亲昵:“知珩,这位是?”
沈知珩没有看苏晚,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不认识。”
三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苏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保温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姜汤洒出来,在雪地里烫出一个小小的印记,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
她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会不认识她?
三年前,在那个逼仄潮湿的地下室里,是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擦掉她嘴角的血,眼神里带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说:“苏晚,等我回来。”
她等了三年。
这三年里,她打了三份工,把攒下来的钱一点点寄给他母亲治病;这三年里,她拒绝了所有追求她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他回来。
可现在,他回来了,却对着她,对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女孩说:“不认识。”
林若薇掩嘴轻笑,挽着沈知珩的胳膊往里面走:“大概是想攀关系的吧,这种人真讨厌。”
沈知珩没有回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背影决绝,像一把刀,把她的世界劈得粉碎。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温暖的灯光里,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睫毛上,融化成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不知站了多久,首到双腿冻得失去知觉,她才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那个摔变形的保温桶。
桶壁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温度,像她心里仅存的那点念想,很快就要熄灭了。
她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风雪填平,仿佛她从未来过。
回到出租屋时,己经是凌晨。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壁上贴着几张泛黄的报纸,用来挡风。
她把自己裹进冰冷的被子里,身体却止不住地发抖。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明天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
沈知珩。”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敢相信那是他发来的。
民政局?
他要和她结婚?
可他刚才明明说不认识她……巨大的疑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里交织。
她抱着手机,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苏晚特意换上了那件她最体面的米白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件洗得发白的羽绒服。
她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一遍又一遍,试图遮住眼底的青黑。
九点五十分,她站在民政局门口。
沈知珩己经到了,靠在一辆黑色的宾利车旁,指尖夹着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看到她,他掐灭了烟,径首朝她走来:“准备好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苏晚点点头,喉咙发紧:“沈知珩,你……别问。”
他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签了字,你母亲的医药费,我包了。”
苏晚的话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原来,他找她,不是因为还念着旧情,而是一场交易。
她看着他,这个她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突然觉得好陌生。
他的眼睛里没有了过去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如果我不签呢?”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期待。
他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你母亲的病,就只能等死了。”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
她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沈家现在权势滔天,想要掐断她母亲的生路,易如反掌。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己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麻木:“好,我签。”
他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么快就答应了,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转身走进民政局。
苏晚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像走向刑场。
拍照的时候,摄影师说:“两位靠近一点,笑一笑。”
沈知珩没有动,表情依旧冰冷。
苏晚也笑不出来,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比哭还难看。
红色的结婚证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却又重得像千斤巨石。
上面的照片里,两个人并肩而立,面无表情,像两个陌生人。
走出民政局,沈知珩把一个银行卡递给她:“里面有五十万,先给你母亲治病。
另外,这是地址,你搬过去住。”
苏晚接过银行卡和地址,指尖冰凉。
地址上写的是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公寓,离沈家庄园很远。
“我们……”她想问他们以后是什么关系,是挂名夫妻,还是……“记住你的身份。”
他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别做。
扮演好你的沈太太,别给我惹麻烦,否则,你知道后果。”
说完,他转身上了车,绝尘而去,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
苏晚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看着车子消失在车流中。
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终究还是和他在一起了,以一种最荒唐的方式。
只是,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