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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沈家公子

发表时间: 2024-12-22
“沈公子,您体谅体谅我们,菱歌儿这一个月都陪着您,按您的吩咐,再没接客。

可您不但赎金迟迟未送来,连该付的银子都一首拖欠着……林妈妈发话,今日若您不付清,我等不好回去交差呀!”

群芳院的账房先生,竹竿似的立在船头,手里拿着个小铜茶壶,时不时的抿上一口。

他身后的几名爪牙,各自拿着根木棍在手心里掂着。

看沈怀谦的目光,再无半分敬意。

船行的伙计倒是客气,苦着脸说:“今日再收不到租金,东家就要扣我月银了。

我家中还有生病的老娘,请公子可怜可怜小的。”

沈怀谦至始至终背对着他们,就那么懒洋洋地盘腿坐在船上,老僧入定似的。

从小跟着他的书童柏仲,缩着个脑袋,大气不敢喘。

账房先生朝菱歌儿使了个眼色,菱歌儿这才娇声唤道:“沈公子,你说句话呀。”

她弹了大半宿的琴,又累又困,还被这么多人围观,心里窝火的很。

没钱还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这世间所谓的风流才子,不过是些披着文雅外衣的俗人,他们的情爱,也不过是用金银来衡量的交易。

她一个风月女子都懂,这位沈公子却好似不懂。

他愿意为她一掷千金,却恪守礼节,从不越矩。

他还许诺,要为她赎身,带着她一起浪迹天涯。

就冲他那张脸,她也愿意感动呀,可事实摆在眼前。

他们连这艘船都下不去,还狼藉天涯,狼狈跳河还差不多。

菱歌儿心焦的很。

好在沈怀谦终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背手而立,遥望天际。

一袭青衫,衬得他身量高挑清瘦,衣摆随风轻扬。

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侠客的豪放不羁,光一个背影,就足己将风流才子的形象丰盈拉满。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悲欢离合皆过客,一任流年逝水东……”沈怀谦高声念着,转过身来,俊朗的面容上,扬起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只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怎么着也和他这风姿绰约,文质彬彬的形象不匹配。

他嚣张傲慢道:“不过碎银几两,本公子今日就是不想付,你们能把我咋地?”

众人:“……”账房先生对着壶嘴轻啜,眉眼一冷。

“给我打!”

几名爪牙举着棍子就要上前。

沈怀谦狂妄的神情忙一收,双手往前推道:“冷静冷静,打人犯法,打伤赔钱,左右都不划算。”

“银子我给,各位随我去府上取便是了,何需大动干戈。”

账房先生冷笑两声:“走,送沈公子回府。”

几人押着沈怀谦下了船,船行伙计往附近那艘船望去。

船上的人朝他摇了摇头,伙计便没有跟去。

大清早的,河上没什么游客。

只三两艘夜游归来的船,慢慢朝岸边靠。

其中一艘,却往北岸行去。

船内,姚珍珠翻看着账本,阳光晒在水波上的粼粼光辉,映照在她身上,光影交错,如诗如画。

人在其中,美如天上仙,画中人。

初宜往她身边一坐,噘了噘嘴,“小姐真要嫁给那样的人吗?”

正在沏茶的拾芜睇她一眼,将热茶递到姚珍珠跟前,用手语说道:“我也觉得他非良人。”

姚珍珠合上账本,语声缓缓:“《左传》有云,人所弃我则取之,人所去我则就之,而公之业益饶。

为商者,利字当先。”

言下之意,她看中的是机遇,是利益,而非那个人。

沈怀谦若非如此,她哪有机会。

她图的又不是情爱,再说,那沈公子也并非全无优点。

起码形貌迭丽,赏心悦目。

比之前那位图谋着养她作外室的糟老头,可谓是天壤之别。

她之所以选这条路,一为姚家后代,二为自己。

与其靠树,不如自己成为大树。

……得知沈怀谦被人押着回来取银,老夫人急火攻心,当场就晕了过去。

沈府一时兵荒马乱,媒婆忙退出,经过长廊时,与沈怀谦擦身而过。

被沈公子样貌闪了眼的媒婆,心底愈发没底。

要说二人倒是郎才女貌,奈何门第有差。

方才她说明来意时,若不是老夫人拦着,险被人打了出去。

那笔丰厚的谢礼,怕是赚不到了。

媒婆轻叹一声,像丟了万金似的肉疼。

然而,次日沈家就回了话。

这门亲事,他们同意了。

消息传到姚家时,姚珍珠正在整理账本。

她只淡定问道:“条件都答应了?”

媒婆兴奋道:“答应了答应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绝对的正妻之礼!”

姚珍珠唇角扬了扬。

天降财神爷,能不答应吗?

媒婆又说:“沈家就一个要求,要快!”

姚百万扯着嘴唇哼笑了声。

再晚些祖宅就没了,能不急吗?

姚珍珠吩咐初宜先给媒婆备了一份礼,让她在接下来的流程中,多费些心。

媒婆心领神会。

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易生变数。

“姑娘放心,沈公子己被沈老夫人软禁在府上,出不了乱子。”

话落,媒婆也觉得有些荒唐。

她干这行几十年,只见过男人强娶豪夺,还没见过女方为嫁人而步步为营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催债的,都是姚家在背后怂恿指使。

而现如今的姚家,暗里是姚珍珠在做主。

总之,她不会看错,这姚家女,是个干大事的狠角色。

媒婆又奉承了几句,开开心心张罗去了。

姚百万又喜又忧。

喜的是,还真成了。

忧的是,嫁进沈家,也只是踏上了登天之梯第一步。

世家什么不多就规矩和心眼儿多,珍珠难免受气。

光想象一下,他就心绞痛的很。

“珍珠啊,你真的想好了吗?”

姚百万心里的纠结,全凝在紧锁的眉宇间。

姚珍珠失笑:“父亲这般不信我的眼光?”

姚百万喃喃:“当然不是,可毕竟是你的人生大事……”姚珍珠打断父亲,正色道:“自己能做主,总比做男人的玩意儿强,父亲再信女儿一次,女儿绝非是一腔孤勇。”

姚百万眼眶一下就红了。

他曾有美貌爱妻,育有两女一子。

一家人和美喜乐,过的不知道有多幸福。

一次偶然,爱妻被县尉的恶霸儿子看中,强夺之下,爱妻不堪屈辱,撞死在县尉府门口。

那时,他的珍珠才不到八岁。

定是如此,才铁了心的想逆天改命。

女儿貌美更胜爱妻,若再遇一个恶霸,他又能如何?

姚百万哽咽道:“都怪父亲没本事……”姚珍珠心知父亲所想,摇着头道:“不是父亲的错,是这人吃人的世道所逼。”

弱者忍其所必受,强者行其所能为。

若起点不高,那就用努力去改变终点。

相比姚珍珠的势在必得,沈怀谦只觉得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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