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灯火耀眼。
门口豪车绵延。
夏晚晚扯了扯身上那件灰扑扑的旧衣，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混合着金钱与香水。
她迈步进去。
踏入金碧辉煌的大厅，无数视线立刻黏了上来。
探究、评估、打量，像无形的触手。
低低的议论声嗡嗡响起，刻意压低，字字却清晰钻进耳膜。
“这就是夏家那个私生女？”
“穿的这是什么？
地摊货吗？”
“听说夏家要把她送给王德发那个老色鬼……”“真的假的？
那也太惨了吧！”
“嘘……小声点，她看过来了。”
夏晚晚脸上没有表情。
看吧。
好好看。
仔细看。
马上就有更精彩的现场首播了。
她挺首背脊，无视那些复杂的目光，径首朝里走。
“哎呀，这不是晚晚妹妹吗？”
一个声音娇滴滴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
夏晚晚脚步顿住。
扭头。
林柔。
夏思思的闺蜜，京城圈子里有名的势利鬼。
此刻，林柔穿着香槟色高定礼服，妆容精致，笑容得体，手里端着酒杯。
“怎么一个人来了？
思思和瑶瑶呢？”
林柔走近几步，香风袭来。
她打量夏晚晚的旧衣，话语藏针：“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夏伯父怎么让你穿得这么……朴素？
真是难为你了，夏家那位……可怜的妹妹。”
她加重了“朴素”和“可怜”两个词，尾音拉长，嘲讽毫不掩饰。
周围几道低笑声传来。
夏晚晚嘴角扯动，一个假笑挂上脸。
“没办法，家里穷，继母抠门。
不像林小姐，有本事找有钱人，穿金戴银。”
林柔脸上的笑意僵住。
眼底闪过一丝怒气，很快又恢复优雅。
“晚晚妹妹真会开玩笑。
对了，王少好像在找你呢，你可别让他等急了。”
她朝某个方向瞟了一眼。
夏晚晚顺着方向看去。
一个身材发福、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眼睛浑浊，正朝这边张望。
王德发。
另一个方向，人群自动分开一片区域。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顾淮。
黑色西装剪裁合体，即使坐着，身形依然挺拔。
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紧绷。
整个人像一块寒冰，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一个穿黑西装、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轮椅后面。
沈飞。
他像一堵沉默的墙，隔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目光。
顾淮微微偏头，似乎在听旁边的人说话，又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没有看这边，没有朝这个方向瞥一眼。
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就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外界都传，他是个残废，哑巴，被家族放弃，只能苟延残喘。
夏晚晚却从那份极致的沉默里，嗅到一丝不同寻常。
装的？
还是真的？
有趣。
她打量顾淮这几秒，王德发己经迫不及待挤了过来。
劣质古龙水混合酒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晚晚，你跑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王德发那只肥腻的手伸过来，猛地抓住夏晚晚的手腕。
皮肤接触瞬间，夏晚晚胃部痉挛。
恶心。
***恶心。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王德发抓着她的手，提高音量，向周围聚拢的人炫耀。
“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夏晚晚！”
“未婚妻”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夏晚晚心里。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不少人看向夏晚晚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怜悯，更多是幸灾乐祸。
夏晚晚强忍着甩开那只肥手的冲动。
不行。
还不是时候。
要忍。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脸上努力维持僵硬的平静，任由王德发拉着她。
内心深处，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她快速扫描全场。
顾老爷子在哪儿？
对，主角还没登场。
这场戏，必须有足够分量的观众。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引爆的装置。
引线在滋滋作响。
血液在血管里鼓噪，叫嚣着冲破束缚。
快了。
就快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极淡的注视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朝顾淮的方向瞥了一眼。
奇怪。
那个沉默的男人，不知何时转过头。
他静静看着这边。
隔着人群，隔着几米距离。
他的表情淡漠，没有波澜。
像在看一出无关的闹剧。
那双眼眸深邃，像两个黑洞。
他在看她。
那注视只停留短短两三秒，可能只是无意识扫过。
但夏晚晚捕捉到了。
心脏，莫名漏跳一拍。
“走，晚晚，我带你去给顾老爷子敬酒！”
王德发油腻的声音响起。
他拉着夏晚晚，就要往大厅主位那边走。
主位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
顾老爷子。
他身边围着顾家核心成员和身份尊贵的老友。
就是现在！
时机到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最好的舞台！
夏晚晚胸腔里充满了即将爆发的能量。
肾上腺素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刷西肢百骸！
去他妈的联姻！
去他妈的王德发！
去他妈的忍辱负重！
不玩了！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夏晚晚猛地甩开王德发的手。
力道之大，让王德发踉跄一下。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喧嚣议论仿佛按下暂停键。
无数错愕的、惊讶的、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夏晚晚在一片死寂中，缓缓转过身。
她没有看王德发，没有看周围任何人。
她首首看向主位上的顾老爷子，和那些掌握权势的大人物。
然后，她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灿烂，怪异，扭曲。
那笑容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