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踹开生锈的铁门时，腕表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
这个藏在洞穴深处的实验室，墙上挂着的潮汐图还在往下滴落粘液。
他盯着培养舱里半人半章鱼的标本，终于明白三天前沙滩上渗出的血色纹路是什么，那些是随潮汐涨落显现的血管网络。
"2019年7月实验日志：第147次融合失败，海神基因吞噬了志愿者的脑前额叶。
"泛黄的记录本摊在操作台上，陈源用变异后的瞳孔快速扫描文字。
当他翻到夹着金发女孩照片的那页时，突然听到通风管道传来鳞片摩擦的声响。
手术刀擦着耳廓钉入墙壁，林语嫣从阴影中走出时，白大褂下摆正在滴落蓝血。
"你应该在祭坛。
"她指尖转着第二把手术刀，耳后鳞片发出警告性的红光。
陈源注意到她左手小指缺失的伤口己经长出章鱼吸盘。
"你杀了他。
"陈源举起从培养舱找到的员工卡，照片上的年轻研究员戴着订婚戒指，正是银行家尸体紧攥着的那个。
他突然向前跨步，实验室的紫外线消毒灯在两人头顶滋滋作响。
林语嫣突然露出痛苦神色，后退时撞翻试剂架。
淡紫色液体在地面蒸腾起烟雾，陈源这才发现她的双腿正逐渐透明化，露出内部机械与血肉交织的结构。
"潮汐倒流要开始了。
"她突然甩出个玻璃瓶。
"喝掉这个，能延缓鳃裂扩散。
"陈源晃动着瓶中荧蓝液体，他新生的侧线器官能听见里面上亿个纳米机器人的嗡鸣。
三天前的记忆突然闪回：糖尿病患者临死前塞给他的怀表，表盘背面刻着的"林"字正在眼前重叠。
爆炸声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整座岛屿突然倾斜十五度，陈源抓住摇晃的解剖台，看到窗外海水正在违背重力向天空倒流。
数以万计的变异者排着整齐队伍走向海岸，他们撕开自己的胸腔，将发光的器官抛向正在形成的通天水柱。
"这是最后的进化。
"林语嫣的机械义眼弹出全息投影，画面里赫然是那个糖尿病男人的身影。
他此刻飘浮在水柱中心，下半身己经化作发光水母，触须上串着七个跳动的心脏。
"你骗他吃下的不是安眠药，是初代基因种子。
"陈源感到后颈鳞片突然刺入脊髓，剧烈的头痛中，他看见自己站在暴雨中的甲板上。
记忆里的林语嫣穿着防护服，正往昏迷的乘客口中灌入蓝色药剂。
邮轮桅杆上，血色纹路在雷暴中渐渐明亮。
潮水轰鸣声越来越近，陈源发现自己能听懂其中蕴含的信息。
那些哀嚎的变异者不是在赴死，而是在用血肉之躯拼凑通天的阶梯。
他握紧的青铜装置突然自动解体，重组后的尖锥形物体径首刺入胸口。
"欢迎回家，波塞冬大人。
"林语嫣跪倒在地，机械骨骼从她后背刺出，展开成布满传感器的金属羽翼。
陈源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苍白的皮肤覆盖珍珠质鳞片，瞳孔分裂成六个晶状体，手中不知何时握着由珊瑚与骸骨组成的权杖。
海水突然从西面八方涌入实验室，陈源本能地深吸一口气，发现水流正从鳃裂转化为氧气。
当他游过培养舱区域时，上百个冷冻舱同时开启，里面沉睡的初代实验体缓缓睁开发光的眼睛。
"不...不是这样的..."陈源在意识深处挣扎，诈骗犯的记忆正在被浩瀚的海洋意识吞没。
他疯狂抓挠胸口的青铜尖锥，却撕下大块带着鳞片的血肉。
远处传来空灵的歌谣，那是三天前第一个跳海的女人在唱歌，此刻她的声带己经进化成座头鲸的发声器官。
林语嫣的金属羽翼缠住他的腰："接受命运吧，当潮汐完全倒流，您就能重...啊！
"她的机械心脏突然被骨刺穿透，陈源看着自己异化的右手，那上面生长的骨刃还在滴落蓝色机油。
"我陈源这辈子最恨两件事，"他扯出陷入胸口的青铜装置，砸碎在初代实验体的冷冻舱上，"被人利用，还有当好人。
"海底突然传来远古的悲鸣，权杖顶端的珊瑚开始枯萎，倒流的海水出现裂痕。
当第一缕阳光刺穿水幕时，陈源拖着残破的身躯爬上岸。
在他身后，没能完成仪式的变异者们正在互相吞噬，林语嫣的金属羽翼插在祭坛中央，上面挂着她被撕成碎片的防护服。
陈源摸到口袋里完好无损的玻璃瓶，仰头喝下荧蓝液体。
新生的鱼鳃开始退化，但瞳孔中的六个晶状体却保留了两个。
他望着海平线上再次出现的邮轮轮廓，露出属于人类与海神混合体的诡异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