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鎏金螭首滴落,在她眼前的血洼里溅起暗红花纹。
三小时前消毒水的气味尚未散尽,此刻鼻腔里却灌满了铁锈般的腥甜。
"苏氏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禁军统领的吼声震得檐角铁马叮咚乱响,苏晚挣扎着仰头,看见暴雨中摇晃的素白灯笼——那是原主为亡母守灵时亲手挂上的。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正厅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十二扇雕花木门次第洞开,女眷们雪白的中衣在雨幕中飘成招魂幡。
"阿姐!"银枪破空而来撞偏斩向她的钢刀,玄甲少年从飞檐翻身跃下。
苏晚太阳穴突突直跳,陌生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漠北黄沙里握着她手背教刺枪的触感,上元节偷溜出府时弟弟藏在袖中的糖人,还有昨夜书房漏出的半句争吵——"兵部送来的粮车麻袋针脚不对,父亲万不可..."噗嗤。
长矛贯穿胸膛的声音格外清晰,少年口中喷出的热血在空中划出弧线。
苏晚瞳孔骤缩,这场景与记忆里父亲车祸时的画面重叠:同样滚烫的液体溅在睫毛上,同样渐渐涣散的漆黑瞳仁。
"苏小将军倒是个忠烈的。
"禁军统领的靴底碾过少年尚未闭目的脸庞,钢刀挑起苏晚下颌,"嫡小姐这般镇定,难怪能往北狄传了三载军报。
"苏晚舔到嘴角的血,铁锈味***着神经。
她盯着对方护腕缝隙里露出的靛蓝里衣,浮光锦在闪电下流转着孔雀翎般的光泽——这是江南道今春才上贡的珍品,五品武官根本没资格穿戴。
"昨夜寅时兵部才收到战败消息,辰时不到圣旨就到了将军府。
"她忽然轻笑,染血的牙齿白得瘆人,"从紫宸殿拟旨到禁军整装,至少要半个时辰。
看来各位寅时三刻就在侧门候着了?"钢刀倏地压进皮肉,血珠顺着锁骨滚落。
苏晚在雨幕中眯起眼,忽然看清禁军腰牌上沾着的黍米粒——正是父亲奏折里提到的霉变军粮。
马蹄声就在这时撕裂雨幕。
玄色马车碾过满地残肢,金线绣的螭纹车帘被玉扳指挑开半寸。
苏晚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忽然想起手术台上渐渐平直的心电图。
家属哭喊着塞来的翡翠玉佩,螭龙纹与车帘上的绣样如出一辙。
"孤需要个医官。
"咳嗽声裹着血腥气,太子腕间纱布渗出脓血,"听闻苏姑娘剖开难产农妇的肚子,取出了死胎?"禁军统领的刀尖微颤,一滴血落在苏晚颈间。
她突然意识到史书记载的漏洞:景元帝第七子萧执分明活不过弱冠,可眼前人鸦青鬓角已掺了银丝。
"殿下若肯给三日,臣女能制出比金疮药强十倍的止血散。
"她突然夺过身侧佩刀划开掌心,鲜血顺着银灰刀脊滴在白玉扳指上,"以镇北将军府百年声誉起誓,若交不出..."轰隆雷声吞没了尾音。
太子脚边的铜胎珐琅暖炉突然爆出火星,苏晚看见他绣着金芍药的衣摆拂过自己染血的手指。
方才划开的伤口泛起墨色,这具身体竟带着剧毒。
"准。
"轻飘飘的字眼落地时,禁军统领的刀哐当砸在青砖上。
苏晚被玄甲卫拖上马车前,最后看了眼檐下晃动的红绸——根本不是褪色,分明是被血浸透又遭暴雨冲刷的残红。
她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收紧,指缝间是从弟弟铠甲上抠下的半片鱼符,内侧刻着"永昌监造"。
马车驶过朱雀门时,苏晚在车窗缝隙间瞥见角楼阴影里的身影。
那人腰间玉佩的螭纹缺了一爪,正是三日前她在手术室见过的模样。
第二章:医案疑云铜雀衔芝烛台爆出第三朵灯花时,苏晚终于看清米芯里的蓝绿色菌丝。
这是黄曲霉毒素的痕迹,在现代需要电子显微镜才能观测的致命毒菌,此刻正在烛光下舒展着獠牙。
"姑娘可知私验军粮是死罪?"谢明渊的声音贴着百子柜传来,苏晚银簪一抖,谷壳里滚出半粒朱砂染红的黍米——正是父亲战报中提到的"赤血军粮"。
竹青色鹤氅拂过药碾子,男人指尖捏着的药渣还沾着桂花香,那是她昨日为掩人耳目埋在树下的败酱草。
"谢先生连东宫老鼠洞里有几粒陈谷都清楚,"她将发黑的米芯按在宣纸上,霉粉簌簌落在《齐民要术》残页间,"不如解释下永昌粮行的新粟,为何掺着北狄三年前的陈粮?"烛光忽然摇曳,谢明渊合上装满附子草的檀木匣。
沉水香从他袖口漫出,与抄家那日禁军统领甲胄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苏晚忽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字迹被雨水泡得模糊:"三月初七验货,押运官袖藏沉香,右腕虎头刺青"。
青玉扳指叩在案几上,震得《青囊书》残页滑落。
"开胸术"三个字刺进眼帘时,谢明渊的指尖已压住她虎口:"太医署三十八人诊过的脉案,不如姑娘学了三年的岐黄之术?"苏晚反手扣住他命门,急诊科值夜班时学的擒拿术派上用场。
指尖下的脉搏每隔三息便有一次诡异的停滞,与太子呕血昏迷时肋下的凸起频率相同:"先生这般阻挠,莫不是怕我查出殿下心疾实为..."窗外传来冰棱断裂声,谢明渊突然将她拽进怀中。
三支弩箭破窗而入,箭簇倒钩撕碎她半幅衣袖。
苏晚后颈撞上他胸前鎏金盘扣,血腥气混着沉水香钻进鼻腔——和弟弟被长矛挑起时,喷溅在青砖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永昌粮行卯时三刻运粮车出城。
"鱼形铜符硌得掌心发疼,谢明渊的声音比檐下冰锥更冷,"姑娘若真能起死回生,不妨先救救自己。
"更漏声穿透雪幕时,苏晚打翻了铜盆。
清水漫过青砖,倒影里暗红蝶形胎记犹如活物。
她颤抖着翻开《景元起居注》,泛黄纸页记载的"沈皇后死胎"四字被烛火镀上金边——永和三年冬,暴室宫女证词墨迹晕染处,隐约可见"金芍药"字样。
铜镜突然映出窗外人影,苏晚将浸湿的宣纸按在妆台。
霉变米芯洇出的纹路逐渐清晰,竟与太子昨日呕在鲛绡帕上的血渍分毫不差。
她猛然想起第一章中弟弟铠甲上的鱼符,"永昌监造"的铭文在记忆里泛着冷光。
"姑娘好兴致。
"谢明渊去而复返,大氅肩头落满新雪。
他指尖拈着片枯叶,正是她昨夜埋在桂树下的药渣,"附子草煮水浸箭,三个时辰可令人伤口溃烂——就像...姑娘此刻的手心。
"苏晚悚然低头,白日划破的掌心已然发黑。
铜镜中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与太子咳血时的面容渐渐重合。
檐下铁马突然叮咚作响,像极了第一章抄家时晃动的素白灯笼。
第三章:永昌迷踪 五更天的梆子还在巷尾回荡,苏晚已经踩着结冰的官道摸到永昌粮行后墙。
鱼符***石缝的瞬间,起第二章谢明渊塞来铜符时指尖的薄茧——与父亲***中提到的"虎头刺青"位置完全重合。
"卯时三刻,运粮车三十辆。
"嘶哑的报更声从门房传来,苏晚贴着粮仓木板缝隙望去。
二十辆粮车正在装货,麻袋针脚却是双股缠金线——与第一章弟弟拼死保护的军粮完全相同。
当她摸出火折子准备点燃信号烟时,掌心溃烂的伤口突然刺痛,这才惊觉附子草的毒性已蔓延至腕脉。
"姑娘不如省些力气。
"谢明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苏晚正卡在粮垛夹缝里。
竹青色鹤氅扫过她发顶积雪,男人指尖银光闪烁,竟是三根淬了蓝芒的针灸毫针:"你从东宫药房偷拿的附子草,可解不了自己中的鸠毒。
"粮车突然齐齐转向,苏晚瞳孔骤缩——每辆车辙都嵌着暗红黍粒,正是第二章验出的黄曲霉毒素。
她猛地扯下谢明渊腰间玉佩,对着晨光看清内侧刻纹:"永昌监造甲字七号...谢先生就是兵部失踪的军械督办?"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淹没了回答。
热浪掀翻粮垛的瞬间,谢明渊将苏晚扑进水渠。
火油混着霉粉在头顶炸开蓝绿色焰火,她呛着污水抬头,看见燃烧的粮车竟拼成螭龙图腾——与第一章太子车驾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他们要烧掉证据..."苏晚挣扎着要去抢运货册,却被谢明渊扣住命门。
男人指尖银针精准刺入她曲池穴,暂时封住毒素:"看看清楚,烧的是空车。
"焦黑的残骸中,三十具"粮袋"正在滋滋冒烟。
割开的麻袋里露出枯草,混着硫磺与硝石的刺鼻气味。
苏晚突然想起第二章铜盆倒影里变异的胎记——这些所谓军粮,从一开始就是火药引信。
"走水啦!北狄细作放火!"禁军的吼声由远及近,苏晚在浓烟中瞥见靛蓝里衣的残片。
是第一章抄家时见过的浮光锦!她故意踉跄跌倒,袖中银簪精准挑开某个"粮工"的护腕——虎头刺青正在火光中张牙舞爪。
"三月初七验货人..."话音未落,利箭破空而至。
谢明渊旋身用玉佩格挡,金铁相击声里,苏晚看见箭尾绑着的鲛绡帕——浸着与第二章太子呕血相同的黑紫色毒液。
"接着!"谢明渊突然抛来半本焦黄的账册。
苏晚在满地滚动的火油桶间腾挪,翻开的那页赫然记着"金芍药纹箭镞两千,甲字库"。
而落款处的朱砂印,竟是沈皇后小篆!冰裂声从头顶传来,着火的横梁轰然砸下。
苏晚本能地护住头颈,却落入带着沉水香的怀抱。
谢明渊的后背擦着火柱滚过雪地,她听见皮肉焦灼的声响,与第二章弩箭擦肩而过的记忆重叠。
"为什么救我?""你颈后的赤蝶,"男人咳着血沫,指尖拂过她胎记,"二十年前就该出现在东宫嫡长子身上。
"禁军的脚步声逼近火场,苏晚在灰烬中摸到半枚玉佩。
残缺的螭纹龙爪与她穿越前见过的翡翠玉佩完全吻合,而内侧"永昌"二字正泛着幽光——第一章角楼阴影里的人,此刻正在火光外举起了弓弩。
第四章:蛊毒现世雪粒子砸在东宫琉璃瓦上时,苏晚正用银刀剖开兔腹。
昨夜从火场带回的半本账册摊在案头,"金芍药纹箭镞"的字样旁沾着谢明渊的血,在烛光下泛出诡异的青紫色。
"姑娘真要试这法子?"药童捧着《青囊书》残页的手在发抖,苏晚将兔子的第三根肋骨精准切断。
昨日在永昌粮行沾染的火药味还萦绕在袖间,而此刻剖开的兔胸腔里,那颗变异的心脏正以奇特频率鼓动——与第二章诊出的谢明渊脉象完全相同。
铜壶滴漏指向戌时三刻,廊下突然传来金芍药纹宫灯的微光。
苏晚捏着手术刀的手指一紧,这是第三章火场账册里记载的禁忌纹样。
十二名宫娥鱼贯而入,捧着的鎏金帖上赫然写着:"酉时三刻,椒房殿夜宴"。
"太子妃请姑娘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