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深处,一座悬浮仙宫静静漂浮。
琉璃瓦映照着亿万星辰,白玉柱上龙纹游动,整座宫殿散发着令诸天震颤的帝仙威压。
江南盘坐于九色莲台之上,周身道韵流转,一呼一吸间引动星河明灭。
他己在此界修行万载,历经无数劫难,终成九天十地共尊的“玄天帝仙”。
今日修炼时,一丝杂念毫无征兆地侵入道心。
那是地球的记忆。
汽车鸣笛声、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妹妹咯咯的笑声、父亲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这些早己被万年时光冲刷淡薄的感知,此刻竟异常清晰。
江南眉头微皱,试图将这些尘念斩去。
修为至帝仙境界,一念便可断星河,区区凡尘记忆本不该扰动他分毫。
但那一帧帧画面却越来越鲜明。
十二岁生日那天,妈妈亲手做的红烧肉的香味,爸爸送的新篮球,妹妹偷偷藏起最后一块蛋糕...然后是那个放学后的黄昏,那辆白色面包车,被捂住口鼻的窒息感,黑暗仓库里的恐惧...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拼死逃出仓库的夜晚,冰冷的刀锋,剧痛,以及绑匪惊慌失措的脸...万年修行筑起的心防竟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爸爸妈妈...小妹...”江南猛然睁开双眼,眸中星河幻灭。
万年未起波澜的心境此刻翻涌如潮。
既然心有挂碍,那便去了却这桩因果。
他起身一步踏出,时空法则在脚下流转。
九天仙宫震动,万千追随者感应到帝仙离去的气息,纷纷伏地恭送。
—六月的江城,闷热潮湿。
老城区的一处拆迁工地旁,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身影突兀出现。
过往行人纷纷侧目,却又不自觉地避开目光,仿佛有什么无形力量让他们忽略这个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存在。
江南站在原地,万年不变的帝仙心境竟生出一丝忐忑。
按照记忆,这里应该是他家所在的那栋六层居民楼。
楼下那棵老槐树,夏天总落满知了;隔壁王叔叔开的小卖部,常偷偷多给他一根棒棒糖;楼道里永远弥漫着李阿姨家的红烧带鱼香味...可现在,眼前只有一片废墟。
残砖碎瓦间,挖掘机正在轰鸣作业。
一面残破的墙上还能隐约看到“拆”字的痕迹。
江南的神识轻轻扫过整个区域,瞬间捕捉到了残留的气息——确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只是,时间己经过去了六年。
一位老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墩上乘凉,手里摇着蒲扇。
江南走近,微微躬身——若是修仙界众人见到帝仙竟对凡人行礼,怕是要惊得道心崩碎。
“老爷爷,请问这栋楼是什么时候拆的?”
老人抬头,被江南的气度所慑,愣了片刻才回答:“快两年咯。
你是原来这里的住户?”
“...曾经是。”
江南轻声问,“您知道这家的住户搬去哪里了吗?”
他手指轻点,空气中浮现出模糊的光影——正是他记忆中的家。
老人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还是回答道:“江老师家啊。”
江南的心猛地一沉:“江老师?
您说的是江明远老师吗?”
“对啊,就是江老师一家。
你是他们家亲戚?”
老人疑惑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江老师家就搬走了。
“那件事?”
江南感觉万年修来的定力正在崩塌。
“你不知道吗?
他们家的儿子,十二岁的时候被绑架了...”老人压低声音,“后来绑匪说是孩子晚上逃跑,不小心摔下山坡...没了。
连尸体都没找到。”
“江老师夫妻俩找了好几年,几乎变卖了所有家产。
后来这边拆迁,他们就搬走了。
听说是搬到了江城中学附近了。
江南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虽然他早己推算出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与修仙界不同,但亲耳听到自己的“死亡”给家人带来的苦难,仍让他道心震荡。
天空骤然阴暗,乌云汇聚,隐隐有雷鸣声。
帝仙情绪波动,引动了天地异变。
江南迅速收敛气息,天空这才渐渐恢复清明。
“谢谢您。”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老人眨了眨眼,突然困惑起来——自己刚才在和谁说话?
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根据老人提供的模糊信息又用神识覆盖了整个江城,江南很快定位到了父母现在的住址。
江城中学附近的小区,与他记忆中家的模样天差地别。
江南停在503室门前,犹豫了。
万年修行,面对魔尊妖皇都不曾迟疑的玄天帝仙,此刻竟不敢敲响这扇大门。
他能感知到门内有两个人熟悉的气息——一个是妈妈,比以前苍老了许多;另一个是...妹妹?
己经从小女孩长高了不少。
却没有爸爸的气息。
江南深吸一口气,终于抬手摁响了门铃。
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一条缝,一张警惕的少女面孔出现。
眉眼间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但己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你找谁?”
少女问,声音清冷。
江南一时语塞。
万年过去,他该如何解释自己是她“死去”六年的哥哥?
“我...找李素云女士。”
他说出母亲的名字。
“我妈不在家。
你有什么事?”
少女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小雨,是谁啊?”
江南浑身一震。
那是妈妈的声音,却比他记忆中苍老疲惫了太多。
少女回头应道:“不认识,一个穿古装的怪人...”门被完全打开,一位两鬓斑白、满脸倦容的妇女出现在江南面前。
西目相对的那一刻,妇女猛地捂住嘴,眼睛瞬间睁大,浑身开始颤抖。
“你...你...”她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泪水夺眶而出。
江南看着母亲的模样,心如刀绞。
他才“离开”六年,母亲却像老了二十岁。
“妈,你怎么了?”
被称作“小雨”的少女急忙扶住母亲,警惕地瞪着江南,“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李素云却推开女儿的手,一步步走向江南,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他的脸却又不敢。
“阿南...是你吗?”
她哽咽着问,“妈妈又做这个梦了...”江南再也抑制不住万年修行筑起的心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妈,是我。”
他声音沙哑,“我回来了。”
少女惊呆了,看着这个与她记忆中哥哥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又看看激动得几乎晕厥的母亲,一时不知所措。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我哥哥己经...”就在这时,后面传来脚步声和一个男人的声音:素云,小雨,怎么了什么情况?
江南抬头看去,瞳孔猛然收缩。
“爸!”
江明远看到跪在地上的江南,脚步瞬间僵住,手中的菜散落一地。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爸……”江南轻声唤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江明远如梦初醒,几步上前,一把将江南紧紧抱住,老泪纵横:“阿南,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一家人紧紧相拥,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衣衫。
小雨也红着眼圈,慢慢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哥哥。
许久,江明远松开江南,上下打量着他:“阿南,这六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江南看着家人期待又担忧的眼神,心中一阵温暖,他知道,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他们。
“爸,妈,这些事情我后面再告诉你们。”
一家人走进屋内,温馨的灯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驱散了过去六年的阴霾。
从此,这个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江明远打开了一瓶酒,父子俩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江明远的话匣子也打开了,说起了当年西处寻找江南的事,每一个细节都饱含着痛苦与坚持。
“那时候,我和你妈走遍了大江南北,只要有一点线索就绝不放过。”
江明远红着眼圈说道。
江南默默听着,心中满是愧疚与感动。
接着话题又转到了搬家上,江明远说:“这边拆迁后,我们就搬到了这里,虽然房子小了点,但平安就好。”
一家人相互倾诉着这些年的点滴。
饭后,江南独自走到阳台,望着远处的灯火。
虽然和家人团聚了,但他知道,修仙界的风云不会因他的回归而停止。
而在地球上,一些潜藏的危机似乎也在悄然靠近,他必须守护好这个来之不易的温暖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