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喜宴惊变指尖划过丝绸床单，触感冰凉，一如这个房间应有的温度。梳妆台上，
大红烫金的结婚请柬安静躺着，新郎的名字刺眼地不是“顾景川”。苏晚对着镜子，
慢慢描摹口红。正红色，艳丽逼人，像心头将干未干的血。镜子里的人眉眼依旧，
却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碎在那晚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里，
碎在他那句轻飘飘的“幸好不是你”之中。五年。整整五年，她以为他们熬过了所有，
从校园青涩到职场打拼，从挤在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到他终于功成名就。
她以为那份他偶尔流露的疏离，是工作太累；以为那些深夜浴室里隐约的水声，
是他爱干净；以为他床头柜里那瓶从未让她碰过的“维生素”，是他为她准备的健康惊喜。
多可笑。香水的气息弥漫开来，不是她惯用的清甜调，而是某种冷冽又馥郁的香，
像淬了冰的玫瑰，带着某种决绝的仪式感。今天，是她嫁给别人的日子。
楼下的喧闹隔着门板模糊传来，是婚礼前应有的热闹。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像个局外人，
冷静地为自己涂上战甲，奔赴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刑场。婚宴设在秦家庄园的玻璃花房里，
阳光透过穹顶洒下，花香与酒香混合，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她挽着秦屿的手臂，
接受众人的注视。秦屿侧头看她，低声问：“还习惯吗？”“很好。”她微笑，弧度标准，
眼底却无波无澜。仪式按部就班，宣誓，交换戒指，亲吻。当秦屿的唇轻触她的额头时，
她闭上眼，听到台下热烈的掌声。心里那片荒芜的冻土，似乎又冷硬了几分。宴席开始，
她端着酒杯，跟着秦屿一桌一桌敬酒。香槟的口感很好，她却尝不出滋味，
像在吞咽冰凉的液体。就在敬到主桌时，宴会厅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音乐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苏晚下意识地回头。然后，她看到了他。顾景川。
他站在入口的光影里，一身黑色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头发凌乱，
脸色是一种极其不正常的潮红，***的脖颈和手背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疹，
有些地方甚至被他抓挠得血肉模糊。他呼吸急促，眼眶通红，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死死地盯着她。全场寂静无声。他推开试图阻拦的侍者，踉跄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沉重而痛苦。
那股可怕的压迫感和他此刻狼狈可怖的模样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他终于停在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浓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身上那股因严重过敏而产生的、几乎带着血腥气的热度似乎都能扑面而来。他看着她，
眼睛红得像是要滴血，声音嘶哑破碎，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苏晚……你明明知道……你会害死我的！
”2 冰锥诛心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晚身上，震惊、疑惑、探究。苏晚端着酒杯的手，
稳得出奇。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面目全非的男人，
这个她爱了五年、如今却觉得无比陌生的男人。医院那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刀，
再次剖开她的心扉——他小心翼翼搂着那个娇俏的女孩，
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庆幸和温柔：“别怕，小敏，只是个小检查。幸好不是你，
我对她不过敏。”那时的她，正拿着刚刚查出的、可能怀孕的化验单，
满心欢喜地想给他一个惊喜。多讽刺。五年亲密，换来他一句“幸好不是你”。现在，
他又凭什么摆出这副被她抛弃、被她伤害的惨状？她心底那片冻土骤然裂开，
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万载不化的寒冰。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
苏晚缓缓地、缓缓地弯起唇角，勾勒出一个完美无瑕、却冰冷彻骨的笑容。
她甚至往前轻轻走了一小步，微微举杯，
对着浑身狼狈不堪、因剧烈过敏反应而几乎站立不稳的顾景川。她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宴会厅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松和漠然：“顾先生，
”她顿了顿，唇边的笑意加深，眼底却无一丝温度，“过敏就吃药。”“死不了的。
”轻飘飘的六个字，像最锋利的冰锥，精准地刺入顾景川的心脏。他猛地踉跄了一下，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难以置信地瞪着她，那目光里的疯狂和绝望一点点碎裂，
变成全然的灰败和死寂。他身上的红疹似乎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更加骇人，呼吸愈发困难，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周围的宾客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低语声、惊呼声四起。
秦屿微微蹙眉，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苏晚身前半个身位，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位先生，你似乎需要医疗帮助。保安，请帮忙叫医生。
”立刻有保安和侍应生反应过来，上前试图扶住摇摇欲坠的顾景川。
顾景川却猛地挥开了他们的手，他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苏晚，
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一种彻底崩塌的毁灭感。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再发出。只有那粗重痛苦的喘息，和逐渐涣散的眼神，
表明着他的身体正在承受极致的折磨。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软了下去，
被及时上前的保安和匆匆赶来的酒店医护人员接住，混乱地抬往休息室方向。
3 残响与伪装骚动渐渐平息。音乐重新响起，试图掩盖之前的插曲。宾客们收回目光，
窃窃私语，表情各异。苏晚转过身，背对着那片混乱。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
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疲惫和空洞。她端起桌上另一杯满的香槟，指尖冰凉，没有一丝颤抖。
秦屿看着她，目光深沉复杂，却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走吧，”他说，
“还有几桌客人。”苏晚点点头，仰头将杯中冰凉的酒液一饮而尽。
那冰冷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刺痛。她挽住秦屿的手臂，
重新挂上那副完美新娘的面具，走向下一桌宾客，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从未发生。
只有无名指上那枚巨大的新钻戒，冰冷地硌着皮肤，提醒着她，有些东西，从那一刻起，
已经彻底死了。敬酒的过程变得漫长而煎熬。每一道投向她的目光都仿佛带着无形的重量。
她维持着笑容，感觉脸颊肌肉已经僵硬。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冰冷的酒液和翻腾的情绪剧烈冲突。苏晚猛地捂住嘴，脸色瞬间煞白。“不舒服？
”秦屿立刻察觉，扶住她的手臂。“有点闷，可能喝得太急了。”苏晚借力站稳，
强压下那阵恶心感，“我去下洗手间。”秦屿点头：“需要人陪你吗？”“不用，
”苏婉拒绝，“我自己可以。”她需要独处，需要一点空间，哪怕只是几分钟。
4 残酷的真相摆脱了身后的喧嚣，走在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上，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门虚掩着，里面有压抑的人声和匆忙的脚步声。是了，
他们刚才就是把顾景川扶到了这里。苏晚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地继续向前，
打算绕过这间休息室。然而，就在她经过门口时，里面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是顾景川的特助，声音焦急万分：“医生！怎么会这么严重？之前不是吃药就能压下去吗？
”一个陌生的、显然是医生的声音回答道：“顾先生这是急性的、严重的过敏反应，
已经引发了喉头水肿和呼吸性碱中毒！而且他情绪极度激动，加重了症状！
必须立刻送医院进行紧急处理！他之前一直在服用强效抗过敏药，
按理说如果不是受到极度强烈的***或者接触到大量过敏原，不应该会……”后面的话，
苏晚没有听清。“极度强烈的***”……“大量过敏原”……她的身影，她的婚戒，
她那句“过敏就吃药，死不了的”……原来，她不仅仅是他的过敏原，
还是能让他濒死的、最烈性的那一种。真是……荒谬又可悲。她竟然，
真的有“害死”他的能力。胃里的不适再次翻涌上来，比上次更凶猛。苏晚再也忍不住，
快步冲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锁上门，趴在洗手台上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眼泪生理性地溢出眼眶。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眶发红、妆容却依旧完美无瑕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5 无声的决裂她用冷水用力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失态，
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苏家还需要秦家的资金注入……她不能再任性了。深吸几口气，
她补好妆，重新戴上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休息室的门大开，
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和……一丝极淡的、她曾经无比熟悉的，
属于顾景川的雪松气息，混杂着异常的血腥灼热感。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回到宴会厅，
秦屿迎了上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还好吗？脸色还是有点白。”“没事了。
”苏晚摇摇头，“可能是有点累。”“快结束了。”秦屿道，
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坚持一下。”接下来的流程，
苏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完成。切蛋糕，抛捧花，最后答谢……她做得完美无缺。
宴席终于散场。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坐进加长婚车的后座，隔绝了外界的所有视线，
苏晚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她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上眼，
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秦屿坐在她旁边，处理着手机上的邮件，并没有打扰她。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掠过，光怪陆离，却照不进她心底半分。6 新婚之夜良久，
秦屿收起手机，开口，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今天的事，我会处理，
不会让任何不利的消息见报。”苏晚睁开眼，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谢谢。”她轻声道。
“我们现在是夫妻，”秦屿看向她，目光平静无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最基本的。
”很商业，很理智，毫无感***彩。苏晚却奇异地感到一丝安心。明确的界限，冰冷的规则，
比裹着蜜糖的谎言和欺骗，要安全得多。“我明白。”她说。车厢再次陷入沉默。
车子最终驶入位于半山的秦家别墅。灯火通明，佣人整齐地站在门口迎接。
回到布置得喜庆却毫无温度的婚房，苏晚看着那张宽大得过分的新床，脚步有些迟疑。
“你睡主卧，”秦屿脱下西装外套，解下领带，动作优雅利落，“我住隔壁客房。
”苏晚一愣。秦屿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我们的协议里不包括这个。你需要时间，
而我尊重合作者。”他说完，微微颔首，便拿着自己的睡衣径直走向了客房，
体贴地关上了门。7 沉重的发现偌大的主卧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厚重的婚纱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走到落地镜前，一点点费力地解开背后的搭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