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没完没了，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片流动而模糊的灰色之中。霓虹灯牌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一团团扭曲的光，像垂死生物最后的喘息。
林晚缩在出租车后座，车窗紧闭，却依旧隔不断外面那个沉闷呜咽的世界——雨声、喇叭声、轮胎碾过积水时那令人不快的哗啦声。她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加班带来的疲惫和低气压引发的隐隐头痛。作为数据分析师，她习惯把世界拆解成冰冷的数字和逻辑流，但此刻，窗外那片混沌，却让她心里没来由地窜起一丝烦躁，仿佛有什么东西脱了轨，正在无序中悄然滋生。
“师傅，前面路口停就行，我走进去。”老小区道窄，开进去调头麻烦。
车停稳，扫码付钱。推开车门的瞬间，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雨腥气猛地灌进肺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拉高风衣领子，埋头冲进雨幕，高跟鞋急促地敲击着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拐进通往租住公寓的那条小巷时，路灯似乎比往常更暗了几分。光线在浓重的水汽里艰难地穿透，只能照亮脚下几步见方的地方。两旁的旧楼沉默地矗立着，窗口大多黑洞洞的。
就在前面，巷子深处的雾气好像莫名地浓重了一些，翻滚着，凝聚着。
林晚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一种数据师特有的直觉，让她猛地捕捉到一丝不协调——周围的雨声仿佛被什么东西隔开了，变得遥远而不真切。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迅速笼罩下来。
那雾气里，一个矮小的、模糊的身影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那东西人立着，大概到她膝盖高，浑身湿漉漉的，覆盖着一层暗淡的、介于黄和褐之间的皮毛。雨水顺着它毛发的尖梢往下滴，却诡异地没发出一点声响。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抽，呼吸霎时停住。理性思维疯狂运转，试图给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找个合理的解释——谁的玩偶丢了？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恶劣的玩笑？
然后，那东西抬起了它的头。
它的脸尖细，点缀着一双在黑夜里亮得吓人的、圆溜溜的小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丝毫动物该有的野性或懵懂，反而充满了某种近乎人性的、极其复杂的情绪——一种糅合了千年沧桑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渴望，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颤抖。
它拦在路中间，仰着头，目光死死锁定了林晚。
那片死寂被打破了。
一个声音，干涩、尖细，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又带着某种古老的、非人的腔调，清晰地穿透雨幕，钻进了林晚的耳朵：
“你……”
林晚浑身僵硬，血液都像是冻住了。她看见那东西的皮毛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里，期盼和恐惧交织翻腾，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诡异的仪式感：
“你看我，是像人，还是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