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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06

姐姐被送回来那夜,河水黑得像吞人的深渊。她破碎的手紧紧攥着一枚翡翠耳坠,

贴在我耳边说:“别怕,我杀了那禽兽。” 可三日后官府来人,

说豪绅暴毙而亡的是其孪生弟弟。真正的豪绅正笑着站在船头,

递来一对更昂贵的翡翠镯子:“今晚,轮到你了。”河水的黑,

是那种能把人吸进去、嚼碎了再无声无息吐出来的黑。花船的灯火倒映在上面,

扭曲成一条条颤巍巍的蛇信子,舔着船舷,舔不亮浓稠的夜。风是腥的,

混着劣质脂粉、隔夜酒馊和一股若有若无、从水底泛上来的腐烂味儿。我缩在船舱角落,

听着外面那些放浪的调笑和丝竹的尖响,手指把裙裾绞得死紧。姐姐被带走五天了。每一天,

都像有一把钝刀子在我心口慢慢锉。脚步声,很重,踉跄着砸在甲板上,

压过了那些虚浮的喧闹。一种冰冷的预感瞬间攫住我,我扑到门边,手指抠着冰凉的木缝。

鸨母尖细的嗓音拔高,

带着一种夸张的唏嘘:“哎哟喂我的摇钱树哟…这是造的什么孽…快快,抬进去!

别惊了客人!”门帘猛地被掀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着药草和***的酸臭先冲了进来。

两个粗使婆子半架半拖着一个人,像扔一袋破布般,将她掼在角落那堆脏褥子上。是姐姐。

我喘不过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扑了过去。那团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脸肿得辨不出原本的样子,青紫叠着黑红,嘴角裂着,凝着深褐色的血痂。眼睛紧闭着,

肿成两条污浊的缝。头发黏成一绺一绺,贴在额角和颊边,沾着不知是血还是污水的脏污。

她的衣裳……那件她被带走时穿的、我们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水红色衫子,几乎成了碎布条,

勉强挂在身上,透出底下没有一寸好肉的皮肤,淤痕遍布,有些地方皮肉翻卷,

还在渗着淡淡的血水。她蜷缩着,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动身体剧烈地颤抖,

发出一种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嘶哑痛苦的抽气声。

“姐姐……”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悬在她身体上方,不敢碰,哪里都不敢碰。

眼泪砸下来,滚烫地滴在她手臂一道狰狞的鞭痕上。她猛地一颤,

那双肿得睁不开的眼睛艰难地掀开一丝缝隙。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定格在我脸上。

她似乎想说话,可喉咙里只发出“咕咕”的含混声响。她那只勉强还能动的手,右手,

手指扭曲变形,指甲全是骇人的紫黑色,死死攥着,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力握紧着什么。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抬起来一点,伸向我。我慌忙俯下身,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她的气息微弱而灼烫,断断续续,夹杂着血沫的湿漉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

一样砸进我的耳膜:“别…怕……”“我…杀了…那禽兽……”她攥紧的手猛地塞到我耳边,

一根冰冷、坚硬、边缘锐利的东西落入我掌心。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合上我的手指,

指甲在我手心里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然后,那口气散了,她的手颓然垂落,彻底昏死过去。

我摊开手心。那是一枚翡翠耳坠。水头极好,幽绿得像最深最冷的潭水,

边缘沾着一点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尖利的金钩闪着冷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舱门外,

鸨母的声音隐隐传来,带着不耐烦:“…人是送回来了,

可这模样算是废了…刘老爷府上怎么说?…什么?药钱都不给?

天打雷劈的…”我攥紧那枚耳坠,翡翠的尖角狠狠硌进皮肉里,

冰冷的触感却奇异地压下了我浑身剧烈的颤抖。我打来水,拧了帕子,

极轻极轻地擦拭姐姐脸上的污秽和血渍。水换了一盆又一盆,血色弥漫开来,

像永远也擦不干净。我找出我们藏起来、舍不得用的最后一点伤药,

小心翼翼地敷在她那些可怕的伤口上。她一直在昏迷中抽搐,呓语,

破碎的字眼从肿胀的唇间溢出:“…别碰我…妹妹…跑…”我把脸埋在她没有受伤的颈窝边,

呼吸着她身上血腥和伤药混杂的气味,紧紧握着那只破碎的手。

那枚耳坠一直在我另一只手里,被汗水、血水和泪水浸透,变得越来越凉。三天。

姐姐像一具残破的躯壳,躺在那里,只有微弱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我寸步不离,

喂她一点米汤,擦拭不断渗出的脓血。鸨母来看过一次,捂着鼻子,

骂骂咧咧地说了句“晦气”,再没管过我们死活。花船依旧夜夜笙歌,

外面的笑闹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衬得我们这低矮潮湿的底舱如同坟墓。第四天清晨,

沉重的官靴声踏碎了船舷的木板,一路响进来,不容置疑。舱帘被粗暴地挑开,天光涌入,

照亮飞舞的尘埃和姐姐惨白的面容。几个衙役站在那里,腰刀佩甲,脸色冷硬。

鸨母赔着笑脸挤在前面,眼神却惊慌地在我们和衙役之间乱瞟。为首的那个,目光如冷铁,

扫过奄奄一息的姐姐,然后落在我脸上。“刘府老爷前夜暴毙。”他的声音平直,

没有任何情绪,“有人供述,几日前购入你姐的女子,与他身亡有关。我等前来查问。

”我浑身血液似乎瞬间冻住,又猛地涌上头顶。姐姐那夜的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我下意识地攥紧手心,那枚耳坠几乎要嵌进我的骨头里。

她杀了她…她真的…那衙役的目光锐利得像鹰,捕捉到我细微的颤抖。他向前一步,

逼视着我:“她可曾说过什么?交予过你何物?”喉咙发干,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

我张了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是她杀的!那个禽兽该死!但就在那一刻,

我看到了姐姐昏迷中依然紧蹙的眉头,感受到她浑身散发的痛苦。说出来,

他们会把她抓走吗?她会死在肮脏的牢狱里吗?我猛地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生生将那句话咽了回去。只是拼命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衙役审视着我,片刻,

冷声道:“死者乃刘老爷一母同胞的孪生弟弟。刘老爷悲痛欲绝,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孪生…弟弟?我像被一道霹雳当头击中,瞬间僵在原地,连眼泪都凝固在脸上。什么意思?

姐姐杀的不是那个豪绅?是…是他的弟弟?那…那…巨大的荒谬和恐惧像冰冷的河水,

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我听不懂,完全无法理解。衙役们显然也没指望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又粗粗查看了姐姐的状况,丢下一句“人若醒了,即刻报官”,便转身离去。脚步声远去,

舱内重归死寂。我瘫坐在姐姐身边,脑子里嗡嗡乱响,一片空白。姐姐杀了人,

杀的却不是正主?那她受的这些罪…是为了什么?那个真正的豪绅刘老爷…下午,

花船上异样的寂静。以往的丝竹声、笑闹声都消失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安静笼罩着船体,

连河水拍打船舷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下来。然后,

我听到了脚步声。不同于官靴的沉重,

那是从容不迫的、保养得极好的软底靴踏在木梯上的声音,轻缓,

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节奏。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舱帘再次被掀开。

先映入眼帘的是锦缎袍角,绣着繁复的暗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幽光。然后,

一个人弯身走了进来。他身形高瘦,面容与那日来带走姐姐的豪绅确有七八分相似,

但更年长些,眉眼间没有那种暴戾的浑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沉和锐利。

他面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倦色,像是连日哀恸所致,

嘴角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笑意。他站在那儿,目光先是落在姐姐身上,

那眼神不像看一个人,倒像是打量一件破损的物件,带着一丝冷漠的评估。然后,

那目光缓缓移开,落在了我脸上。我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血液冰凉,动弹不得。

他朝我走近两步,舱内本就狭小的空间因他的存在而令人窒息。他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

混合着一种冷冽的、类似金属的气息。他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极整齐。

掌心托着一对翡翠镯子。那翡翠的成色,比姐姐拼死带回来的那枚耳坠还要好,

绿得惊心动魄,水光盈盈,毫无瑕疵,在昏暗的舱室内散发着幽冷、诱惑的光泽。他笑着,

那笑意半分未抵达眼底,声音温和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针扎进我的耳膜:“姑娘受惊了。

”“舍弟荒唐,唐突了令姐,刘某实在痛心疾首…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他的目光黏在我脸上,如同冰冷的蝮蛇爬过皮肤。“今晚,就由姑娘来代替令姐,如何?

”那对价值连城的镯子在他掌心,绿光流转,映着他毫无温度的眼睛,像深渊张开的口。

时间仿佛被冻僵了。河水不再流动,花船不再轻晃,连姐姐微弱痛苦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那张带着虚假悲悯笑意的脸,和那对绿得妖异、仿佛能吸走人魂魄的镯子。

代替…姐姐?这几个字像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我的脑子。姐姐破碎的身体,冰冷的耳坠,

衙役毫无感情的声音“死的乃是孪生弟弟”……所有这些碎片猛地炸开,

然后又被一种极致的寒冷瞬间冻结、拼凑起来。我明白了。根本没有弄错人。

或许一开始是姐姐弄错了,以为折磨她的是刘老爷本人,但送她回来的是他,

现在站在这里的也是他。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姐姐杀了他的替身,他知道姐姐带回了信物,

他知道官府会来查问……他甚至知道,我会在这里。那枚染血的耳坠,

此刻正死死硌在我的掌心,尖锐的钩子几乎要刺破皮肤,带来一丝刺痛,

奇异地维持着我最后一丝清醒。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恐惧依然像冰水裹挟着我,但在那冰层之下,某种东西硬生生顶了出来。

我看到了姐姐的选择,她用一身鲜血和一条人命,换来我手心里这点冰冷的铁证,

和她贴在我耳边的那句“别怕”。我不能抖。不能退。我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冰凉,

甚至稳得不像话。我没有去碰那对昂贵得令人心寒的镯子,

而是轻轻将它们连同他那只保养得宜的手一起,推开了少许。声音出口,

是我自己都陌生的干涩和平静,像河底磨滑的石头:“老爷厚爱,不敢承受。

”他的眉梢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我这的反应。那笑意淡了些,

眼底的审视加深了,像在重新评估一件本以为一眼就能看透的玩物。我垂下眼睫,

目光落在姐姐惨不忍睹的脸上,声音里刻意掺进一丝哽咽,

却又控制着不让它破碎:“姐姐…伤重若此,离不得人。求老爷宽限几日,

容我…容我好生照料她最后一程。”这话半真半假,是哀求,也更像是一种试探。我在赌,

赌他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玩弄感,赌他自信绝对掌控一切,

不屑于立刻用强——在这条依旧停泊在码头、刚刚经过官府查问的花船上。他静默了片刻。

那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我能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在我低垂的头顶盘旋。终于,

他轻笑了一声,那声音比刚才更柔和,却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倒是个有孝心的。

”他慢条斯理地说,收回了那对镯子,指尖不经意般擦过我的手腕,留下一条冰凉的轨迹,

“也罢。刘某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便予你三日。”“三日后,刘某再来接人。”他顿了顿,

往前略倾身,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如同毒蛇吐信:“好好陪你姐姐…这最后一段路。”说完,

他直起身,不再看我,也不再看地上濒死的姐姐,转身拂帘而出。脚步声渐远。

我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确认他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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