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野香村家家户户都会上山祭拜祖先。这天，我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老人。
老人带着我，慢慢下了山……我回家之后，觉得身上痒痒的。总感觉，老人身上，
跳蚤很多……01我在都市打拼多年，一直奔波忙碌，从未回家过。今年中元节，
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去世的奶奶。奶奶跟我说，她想我了，
让我回家祭拜一下她……奶奶去世的时候，是癌症，是挂着点滴去世的。梦里的她，
挂着点滴，还带着氧气管，怨怼地看着我……我对不起她，都没来得及在她去世之前，
人还活着的时候看看她。妈妈说，她去送饭的时候，奶奶捧着面疙瘩，笑盈盈的，问她，
家宝回来了吗？原本我以为，这世间的生死离别，我都没有感觉了，只是一顿饭。
看到奶奶在医院不行了，被爸爸背着回家，看着我，眼神已经涣散了，
还用涣散的眼睛一直想要看清我。看着看着，她突然两眼一翻，吐出了一口死气。
好像带着对我的怨气，黑黑的。我对奶奶心里是藏不住的愧疚，
所以我打算回家一趟……看看她的坟……梦境里，奶奶在前面走着，
我在后面跟着……02野香村还是那个野香村，似乎哪怕是最熬磨人的时间，
都不能对它产生半分影响。它还是那个几十年前的小村，乡音无改鬓毛衰。
鳞次排比的黑瓦白墙，左拐右拐的小巷，记忆中，奶奶牵着我，在小巷里走过了岁月。
奶奶的背影开始在记忆里模糊了……我看不清她了……只是想抓住她最后的一丝……眷恋。
山路还是那么崎岖，荒无人烟，没什么人来。祭拜完奶奶，走着走着，
我突然见到了一个老人，很像我奶奶。我好像听到奶奶在那边呼唤我……老人佝偻着背，
用旧了的锄头在耕地，锄头长了很厚的铁锈，红红的，
好像坟前摇晃的红灯笼……一阵冷冷的风吹过，老人突然回头了，对着我笑了。
他的脸上布满了褶子，笑起来的时候，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蛹。
他看起来有着山里人的忠厚，甚至笨笨的。他看着我，突然伸出舌头，
舔了舔干裂又起皮的嘴唇，眼里像看到了小跳蚤。“一个人？”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不是很粗，也不是很细，好像有陈年咳不出的老痰。我警惕地看着他，不敢说话，
这才看到他脚下的菜田。郁郁葱葱的，都是长势繁茂的大白菜。叶子已经绿油油了，
底下是洁白的帮子。老人看我有点警惕，突然又憨厚地笑了一下，跟我说：“别害怕，
爷爷只是在这边种地，等会还要下山去吃饭，要不要一起？”他的笑容太真诚了，
憨厚而朴实，还带着一种慈祥的感觉，像是夜里的月光，莹莹发白。他用脚踩了踩黄土地，
他就像这片黄土一样，身上带着很接地气的黄泥气息。只是，这周围都是一抔黄土，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呢？村里经过大改造，变成了旅游古村，的确是没有他种田的地方了。
他收拾了一下他的老家伙什，又突然看了我一眼，又笑了，这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眼神里还有一丝清澈的智慧。03我们村里的老人，大多数都已经退休了，
经常在老年中心里一起嗑瓜子聊天。聊的都是以前的往事，泛着旧旧的时间的味道。
我从小时候就开始听，已经听腻了。无非是村里红姑家的女儿跟野小子跑了，
两个人都多年音讯全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果然是没有良心的。
老人看起来很善良朴实的样子，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感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一起下山了……山里的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
我有点忘记怎么下山了……总感觉回到老村，就像回到了梦里……阴沉的天空，
雾蒙蒙的山路，还有一路摇晃在坟前的红灯笼……老人回头突然看了我一眼，
眼里有着略微不悦的笑意，笑着说：“怎么了？突然停下来？”我怔了一下，
突然感觉后背有种蛇在草丛中悉悉索索爬过，扭缠在一起打结的粘腻感，
好像遇到了野生动物！一阵冷风吹过，我吓了一跳，
只是觉得冷汗直冒……老人意识到自己吓到了我，突然略有所思，扬起很有信心的笑容，
有一丝鼓舞人心的力量。我看着他，怔怔地往前走了几步，不敢回头，鬼使神差地跟上他。
他的话语，好像在此刻变得格外的蛊惑，让我情不自禁地跟他走着……04走着走着，
我的眼前突然一闪，好像看到了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惨白的脸，怨恨的气息，
木然地看着我……我赶紧闭上眼，又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老人看我又吓了一跳，只是扬起更加和蔼的笑容，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情不自禁地看着他，很听话地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圆圆的脸，
小小的，梳着一根大辫子，乌黑乌黑的，
穿着一身红棉袄……”“辫子上还绑着一根很多年前家家户户，
姑娘们都会用的红头绳……”我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问他：“会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人听完，并没有慌张，镇定地思索了一下，笑着说：“是你的心里有鬼……”“这附近，
都是村里老庄稼人的坟，哪有什么俏俏的多情的红衣小姑娘？”我点点头，沉了沉呼吸，
终于放下心来，继续跟上老人的步子。老人笑了，又是那种如月光般凉凉的莹莹白光，
温柔而细腻。“走吧……”“再不走的话，
时间就太晚了……”“就走不到家了……”我听完，看了看天色，阴阴的，
好像不喜不卑的坟，笼罩着一层阴霾。我也觉得天色不早了，于是加快了步伐。
只是觉得草丛中有什么悉悉索索的东西爬过，有点瘆人。老人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脸上有种慈悲，又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他此时的想法。05我们走着走着，
山里突然起了一层雾，笼罩着漫漫的下山路……我突然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定睛一看，
居然是人家坟头的红灯笼，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啊的一声叫起来……老人顺着我的声音来找我，牵过我的手，他的手粗糙，带着泥土的气息，
握住我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有一种跳蚤感。看着老人朴实的打扮，土黄色的外套，
裤子也是那种旧旧的老棉裤，都起球了……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说不定还在睡几十年前的被褥。那么久的被褥，长了跳蚤，也是很正常的。以前小时候，
半夜，我看电视剧，看到反派拿着从衣服上捉来的跳蚤，嘿嘿一笑，歪着头伸出舌头，
舔舔嘴唇，半眯着眼，滋溜一下就把跳蚤给开心地吃下去了，仿佛吃到了人间美味。这一幕，
给我带来了很深的心理阴影。所以，我一直很怕跳蚤……06又走了不久，
我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凉凉的气息在抓着我的脚，把我往地下拽！我有点害怕，
缓缓地低下头……突然！我看到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正笑容满面地看着我！我一惊，
吓得赶紧跳了起来，又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老人拉着我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转过头又和蔼地对我说：“又怎么了？”我说我好像又看到了脏东西，还是个男的，好恐怖！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这条下山的山路，居然没有信号，信号显示的是E。
老人突然温柔地用手安抚了一下我的手，对我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都是自己吓自己。
”“别怕！”他对我突然展开了一个和蔼的安抚的表情，眼神里带着锐利，侧着头，
露着牙齿，笑容满面地盯着我。我突然感觉到后背有种被钢刀架着的感觉，冷冷的风，
突然从一旁冉冉升起，像是平地起的微风……吹过我，我的鬓发被温柔地带起，
我有种小时候做梦的感觉，好像在梦境中……小时候，爷爷死了，我们全家去火葬场烧骨灰，
太晚了……奶奶背着我，绕进弯弯的小巷子，找了一家馄饨摊，我还记得，
锅里蒸冉升起的白色水汽，雾蒙蒙的，
好像夜半三更的人间烟火气……那是我小时候吃过最美味的小馄饨，金黄的蛋皮撒在馄饨上，
蒸腾上升的热气，带着猪油的味道，扑进我的鼻孔……好美味！
梦中梦的感觉……我仿佛看到了一只展翅高飞的红蝶，翩翩起舞，
带着莹莹的越来越亮的光点，慢慢飞向我……“老人家，
要不我们还是换条路走吧……”“这条回家的路太可怕了……”老人笑了，拍拍我的肩膀，
爽朗地说：“到底还是年轻人，怕这怕那的。”“这条路哪里恐怖了？
”“你去看看其他路……”07我们还是换了一条路，我打开手机，手机突然有信号了，
虽然很微弱，只有两格。老人看我看手机有信号了松了一口气，稍微放心了一点的样子，
神秘地对我说：“怎么？要给自己喜欢的姑娘发短信吗？”他对我笑了，旁边的草丛里突然，
沙沙作响，有什么东西窜过去了……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草丛里有什么很饿的狗，在看着我，
抖动着身体，马上就要扑过来的感觉。我突然有一种比刚才看到地下爬上来的脏东西，
更害怕的感觉……哪怕是待在旁边，都有种想要迅速逃离的想法……我又在做梦了……突然！
我看到草丛里一闪而过，有一个阴阴的身影，瞬间就没了，那是一个神色木然的老庄稼汉。
他的黑眼圈很深，眼睛不自觉地往上翻，眼白露了出来……“又怎么了？”老人笑着说，
虽然有点不耐烦，但是还是态度和蔼，吸了一口气，问我。“我好像又见到脏东西了，
是个男人！”“很高，而且是附近的庄稼汉，穿着褙子，留着卷卷的胡子，
头发乱蓬蓬的……”老人怔了一下，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但是很快又扬起了善良又讨好的笑容。“没事的，我在这山上很多年了，
从来没见过什么其他东西……”“你肯定是看错了……”“回家之后，喝点茶，压压惊吧！
”我想了一下，也觉得是，就继续如梦似幻地跟着老人走了……08不多时，
我们就来到了一处很难走的山坳上，旁边郁郁葱葱的，都是老槐树，像是讲故事的人，
蹲在那里。我牵着老人的手，在下一个很难走的坡，老人的手很温柔，似水般温柔。
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多情的男人，小姑娘不少喜欢的。小姑娘最喜欢这种，
温柔，多情，朴实无华的老实人。突然，我的耳边，远远的，就传来了女人微弱的声音。
“小宝，快回家……”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吓了一跳，这是我的姑姑，叫招娣。
我回头一看，突然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惨白的，灰败的，没有一丝表情的，
无悲无喜地看着我……就这般看着你，难免我惆惆……姑姑年轻的时候，爱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