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像一缕缕金线，轻轻搭在床沿。
小兕子的小鼻子动了动，眼皮颤了颤，像是被什么温柔的东西挠了一下。
她哼唧了一声，小嘴一嘬，手臂在空中晃了晃，像是在找什么。
那怀抱还在，可不再是宽厚坚硬的臂弯，而是软软的、暖暖的，像被一团晒过太阳的棉絮裹着。
她的脑袋轻轻一偏，脸颊蹭到一片温热的布料，带着淡淡的香气，不是龙涎香，也不是沉水香，是种她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春天开在墙角的那朵小花，轻轻一闻，心就软了。
“嗯……”她睁开眼，视线还有点糊，眼前是个模糊的影子，轮廓圆圆的，像是月亮浮在雾里。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脸，一双眼睛正看着她，亮亮的，像她见过的琉璃灯芯里跳动的小火苗。
那眼睛弯了弯，嘴角也弯了弯。
“小兕子醒了？”
声音轻轻的，像风吹过竹帘，叮叮咚咚，又像有人在她耳边哼了一小段她听不懂的调子。
小兕子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双眼睛看。
她觉得……这眼睛看过她，从她还在黑黑的小屋子里的时候，就一首在看。
她的小手动了动，想抬起来，可胳膊软软的，像刚煮好的糯米条。
那双眼睛的主人……长孙皇后……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细软的胎发。
那手指凉凉的，又很软，像羽毛扫过脸颊。
“睡得好吗？”
皇后低声问，声音里带着笑。
小兕子歪了歪头，像是在想这个问题。
她记得……有个人抱着她，很大声地说话，后来她就睡着了。
再后来，她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唱歌，调子歪歪扭扭的，像小狗追尾巴，转来转去。
可现在，这个人在唱歌，不一样。
“月儿弯弯照长安，娘亲怀里是小船……”皇后轻轻哼着，声音像泉水流过石缝，又轻又柔。
她一边唱，一边把小兕子往怀里又拢了拢。
小兕子的耳朵动了动。
这声音……她好像听过。
不是在梦里，是在更早更早的时候，像是从她还没睁开眼的时候，就藏在耳朵里了。
她的小手又动了，这次不是乱挥，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朝着那件红红的衣裳伸过去。
那衣服上有亮晶晶的东西，像星星贴在布上，她的小指头碰到了，凉凉的，滑滑的。
“嗯？”
皇后低头看她，“小手醒了？”
小兕子没理她，只顾着摸那块布。
她的小指头勾了勾，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她的呼吸变得慢了，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皇后看。
皇后也看着她，目光像春水，静静流淌。
“小兕子，看看娘亲……”她又轻声说，像是怕惊着什么。
小兕子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胸口暖暖的，像是有只小猫在那儿打呼噜。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知道，这个抱着她的人，让她不冷了，不害怕了，也不饿了。
她的手终于动了。
先是轻轻一碰，像蝴蝶落上花瓣。
然后，五根小指头一蜷，攥住了那方石榴红的锦缎。
布料在她手里皱成一团，她的指尖都泛了白。
皇后笑了，眼角微微泛起一点水光。
她低下头，嘴唇轻轻贴在小兕子的额头上，像一片叶子落下来。
“嗯……”小兕子哼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她的手没松，反而攥得更紧了。
那块红布，像是她抓住的第一缕光。
皇后继续哼着歌，调子没变，可声音更轻了，像是怕吵了这清晨的梦。
她的手指轻轻拍着小兕子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在数她的心跳。
小兕子的眼睛慢慢合上，又猛地睁开。
她不想睡，她想多看看这张脸。
眉毛弯弯的，像她见过的柳叶；眼睛亮亮的，像她抓过的小金鱼在水里游；嘴唇红红的，像她偷偷舔过的蜜糕。
她的小嘴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嗯？”
皇后又问，“小兕子想说啥？”
小兕子没说话，只是把脸往皇后怀里蹭了蹭。
她的鼻尖碰到了那块温热的布料，闻到了那股香味，更浓了。
“困了？”
皇后轻声问。
小兕子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其实不困，可这抱着她的人，让她想一首这样待着，不动，不说话，也不睁眼。
皇后笑了，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小懒虫，才醒来就想睡？”
小兕子嘟了嘟嘴，像是不服气。
她的小手还抓着那块红布，不肯放。
“这布布……好看？”
皇后低头看她攥着的地方，是衣襟上绣的一只金线鸾鸟，翅膀张开，像是要飞。
小兕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不是觉得好看，她是觉得……这布，连着这个人。
她抓着它，就像抓着这个人。
皇后看懂了，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稳了些。
她的下巴轻轻搁在小兕子的头顶，呼吸轻轻的，像风拂过发丝。
殿内安静极了，只有那支小调还在轻轻回荡。
“月儿弯弯照长安，娘亲怀里是小船……小船不摇也不晃，载着乖乖入梦乡……”小兕子的眼睛终于慢慢闭上，可她的手，依旧紧紧攥着那方红锦。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小嘴微微张着，像是在做梦吃糖。
皇后低头看她，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小脸，像在描一幅画。
“我的小兕子……”她轻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小兕子没回应，可她的手指，在梦里，又收紧了一点。
窗外，阳光爬上了窗台，照在那对依偎的身影上，像撒了一层金粉。
殿内香炉袅袅，一缕青烟缓缓升起，绕过床帐，像是也舍不得打扰这安静的时刻。
小兕子的睫毛忽然颤了颤。
她像是梦见了什么。
她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
那只攥着红锦的小手，动了动，像是在抓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她的小脑袋往皇后怀里又蹭了蹭，像只找到窝的小兔子。
皇后笑了，没出声。
她只是把歌，哼得更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