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展柜里的鎏金双蜂团花纹香囊正在旋转。
刘玥一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悬在半空,鼻尖几乎要贴上展柜的防尘玻璃。
射灯的暖光淌过香囊镂空的花纹,将蜂团纹里藏着的细小缠枝纹照得纤毫毕现——这是她在市博物馆实习的第三个月,也是第一次独立负责唐代文物的修复记录。
“玥一,最后一遍纹饰比对完就能收工了。”
同事的声音从值班室传来,“晚上组里聚餐,记得别迟到。”
“知道啦!”
刘玥一应着,视线却没离开那枚香囊。
它通高只有西点五厘米,却在历经千年后依旧能灵活转动,内部的持平环设计让香料无论如何晃动都不会倾洒,是盛唐工艺最精妙的注脚。
她对着修复手册核对最后一处磨损痕迹,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上跟着花纹的轨迹滑动。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掠过一道刺目的白光。
不是闪电那种撕裂天空的亮,而是像有人突然在云层里点燃了千万支蜡烛,连带着展厅里的灯光都剧烈闪烁了一下。
刘玥一下意识地闭眼,耳边却响起一阵奇怪的嗡鸣,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急速转动,又像是遥远时空传来的风。
她猛地睁开眼,展柜里的香囊竟在无风自动,鎏金的表面泛起一层流动的光晕,那些镂空的蜂团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光晕里舒展翅膀。
更诡异的是,她戴着手套的指尖明明还隔着玻璃,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吸力,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粘住。
“怎么回事?”
刘玥一想抽回手,却发现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
光晕越来越亮,几乎要吞噬整个展柜,她看见香囊的纹路在光晕里扭曲、拉长,变成无数条闪烁的金线,缠绕着向她涌来。
嗡鸣声震得她耳膜生疼,眼前的展厅开始旋转、模糊。
同事的呼喊声变得很远,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她最后看到的,是那枚鎏金香囊从展柜里“飘”了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撞进她掌心,然后是彻底的黑暗。
……“咳咳!”
呛人的尘土味钻进喉咙,刘玥一猛地咳嗽起来,意识像是沉在水里的石头,费了好大劲才浮出水面。
她艰难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博物馆洁白的天花板,而是……灰扑扑的木质房梁?
房梁上还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跳动着,将墙壁上斑驳的木纹照得忽明忽暗。
“什么情况?”
她撑着地面坐起身,手一摸,触到的是冰凉粗糙的土炕,身上盖着的被子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手套早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沾着灰尘的手——这不是她的手!
不,是她的手,却又不太像。
指腹没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身上穿的也不是她的牛仔裤和T恤,而是一件粗麻布做的、式样古怪的襦裙,裙摆还沾着几块深色的污渍。
刘玥一的心跳瞬间失控,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土炕,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极小的屋子,只有一张破桌、一把摇椅,墙角堆着几个干瘪的麻袋,窗户是用纸糊的,透着外面灰蒙蒙的光。
这不是博物馆,不是医院,更不是她住的出租屋。
“做梦?
还是……”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这不是梦。
她下意识地摸向胸口,手指触到一个坚硬的、带着体温的圆形物体,她猛地掏出来,心脏骤然缩紧。
是那枚鎏金香囊。
它安静地躺在她掌心,表面的光晕己经消失,恢复了博物馆里古朴的样子,只是触手的温度比记忆中更高,像是还残留着刚才那阵诡异的灼热。
香囊的挂钩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是她之前记录过的磨损痕迹,绝不会错。
可它怎么会在自己手里?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刘玥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作为历史系研究生,她读过无数穿越小说,却从未想过这种情节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戳破窗纸一个小洞,向外望去。
窗外的景象让她呼吸骤停。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只有一片鳞次栉比的木质房屋,飞檐翘角在灰蓝色的天空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远处传来隐约的吆喝声,夹杂着马车轱辘滚动的“吱呀”声,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脂粉香和食物的香气。
更远处,一道高大厚重的城墙横亘在视野尽头,城墙上的垛口清晰可见,墙顶似乎还有士兵巡逻的身影。
这不是任何一个她去过的古镇景区。
那些房屋的样式、远处城墙的规制,甚至连空气中那种混合着烟火与历史尘埃的气息……都像极了她在唐代壁画和古籍里见过的描述。
一个荒谬却又唯一的念头浮上心头:她可能……穿越了。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提醒她身体的虚弱。
刘玥一扶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掌心的香囊硌得她手心发烫。
她记得穿越前最后接触的就是它,难道这枚文物就是关键?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粗暴的砸门声,伴随着一个尖利的男声:“里面的人快出来!
欠了三天房钱还想赖账?
再不出来我就报官抓你去见官差了!”
房钱?
见官?
刘玥一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穿越到了陌生的时代,还一落地就面临着生存危机。
她紧紧攥着那枚鎏金香囊,听着门外越来越响的砸门声,大脑一片空白。
盛唐长安,这个她在书本里仰望了无数次的时代,此刻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向她露出了第一缕光。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