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顾淮远做大房，而庶出的妹妹非得跟着嫁进来做二房。
我的母亲和二房的母亲同时病倒，太医说只有一株百年人参能吊命。我那兼祧两房的夫君，
毅然决然地将人参送去了二房。他说：“二伯母身子娇弱，离不得这救命药。
”“大伯母……她这把年纪，也该认命了。”结果，大房的母亲，也就是生养他长大的嫡母，
当晚就咽了气。他从二房那边晃进来，衣衫不整，满身酒气和甜腻的脂粉味。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把你母亲安葬了。”“别闹得太难看，让月月见了心烦。
”“你母亲早晚要死，别为了她，坏了月月的名声！”我看着灵堂前的牌位，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安葬之事，轮不到我做主。”“还是请夫君亲自去和你父亲交代吧。
”1.顾淮远扯了扯领口。“交代什么？”“我父亲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也要去烦他？
”他一身酒气脂粉味，冲散了灵堂的清冷。他身后，楚月月身形摇晃，扶着门框，
眼眶红肿地探出半个身子。“夫君，你别生姐姐的气。”“姐姐刚没了母亲，
心里难受……”她说着，泪水滚落。“若非我母亲体弱，
伯母又怎会……”顾淮远立刻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月月，你就是太善良了。
”“这怎么能怪你？”“太医早断言她活不过，这怪得了谁？
”“你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哭坏了身子，我怎么办？”他说完，冷冷地回头看我。
“洛晴，你非要逼月月跟你一起哭才满意？”“赶紧去宗祠写陈情书！
”“就说你母亲是寿终正寝，和人参无关，和任何人无关！”“别让下人胡说八道，
坏了月月的名声！”我勾唇嘲讽。嫡母病重，他守在二房丈母娘床前。如今嫡母撒手人寰，
他却担心一个妾室的名声受损？我点头。“我当然同意写，只是这陈情书，兹事体大，
我一个人写了，怕是分量不够。”“不如这样，夫君你也在上面一同署名画押，
这样才好堵住悠悠众口。”顾淮远轻蔑地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洛晴，
你脑子坏掉了？”“那是你母亲，又不是我母亲！”“你母亲死了，关我什么事？
我画什么押？”我现在才明白，嫡母不让我告诉他咳血的事，原来是这个意思。
见我固执地铺开了纸笔，研好了墨，他终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写就写！
”“签个字而已，省得你又借题发挥！”他抓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又重重按了手印。“赶紧滚去宗祠，别在这碍眼！”“没看到月月都伤心得站不稳了吗！
”楚月月缩在男人怀里，顶着那双纯洁又愚蠢的眼睛，挑衅地朝我勾起嘴角。
顾淮远一把将我推开。“别怨天尤人了，就你母亲那个破败身子，今年不死，明年也活不过。
”我心底冷笑，不知他得知真相时，还能否如此潇洒？趁着我去宗祠的功夫，
顾淮远让管家来交涉。说是丧事一切从简，免得冲撞了二房的贵人。不等管家说完，
我直接掏出了顾淮远亲笔画押的陈情书。管事和管家都傻了眼。从宗祠出来，
半路却碰到顾淮远和楚月月手牵着手在花园里散步。见我行色匆匆，顾淮远一把将我拦住。
一张纸扔到我脸上。“照着这个办。”2.我捡起一看，是一份丧仪简办的章程。
不必停灵七日，不必请僧道做法事，不必大办，棺木从简，直接下葬。
即便躺在那里的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也冷了脸。“母亲一生讲究体面，岂容你们如此糟践！
”“我不同意！”我话音刚落，楚月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姐姐，
你这是什么话？”“人都死了，要那些虚名体面有什么用？”“早点入土为安，
才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要我说，肯定是你母亲生前太过严苛，老天爷才罚她得这种病。
”顾淮远笑着附和，没有半点心虚。“洛晴，月月说得对。”“让你母亲早日安息，
也算是为她积点阴德，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这跟杀猪是一个道理，刚死的最新鲜，
晚了腐烂了，可就污了这轮回的路。”我怒吼道：“那也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有没有良心？
！”“我绝对不可能同意！”我扭头就走，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顾淮远力大得仿佛要捏碎我的骨头，他抬起另一只手，作势要打。“不知好歹的东西！
”我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他。“顾淮远，动我一指，便是与丞相府为敌！你掂量掂量！
”我的话让他扬起的手顿了顿，眼神闪过忌惮。可一旁的楚月月却凑到他耳边：“夫君，
姐姐又拿丞相大人压你了。”那丝忌惮瞬间被恼羞成怒取代。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的疼痛炸开，我耳中嗡鸣，眼前金星乱冒，我却笑了。很好，顾淮远，这一巴掌，
我会让你用命来还。“有个当丞相的爹了不起？”“天天拿你爹来压我，当老子是好欺负的？
！”他强行抓着我的手，在那份简办章程上按了手印。又一把将我甩倒在地。
我强撑着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曾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予我听，
如今却为了一个妾室，竟对我动手。楚月月连忙拉住顾淮远的手，娇声嗲气地检查。“夫君，
别为了这种人生气，伤了你的手！”顾淮远立刻收起暴怒的表情。“不气不气，
为了那种***不值得。”他临走前，摸着楚月月的头许诺。“等处理完，我一定让你做正妻。
”顾淮远离开后，楚月月脸上的娇弱瞬间消失。她走进灵堂，
掀开盖在嫡母身上的陀罗尼经被。嫡母曾拉着我的手说：“晴儿，人活一世，要走得体面。
”楚月月拿起一把剪刀，直接将嫡母身上那件金线寿衣剪得稀烂。“老东西，
穿这么好给谁看？”又粗暴地拔下嫡母头上的碧玉簪，嫌弃地扔在地上。
嫡母的遗容瞬间变得凌乱不堪。她又将那些陪葬的古玉字画，或摔或踩，弄得一地狼藉。
一边破坏，一边让丫鬟去给顾淮远报信。顾淮远派人传回来的话里满是夸奖。
“我们月月真是又孝顺又勇敢。”“第一次做这种事，就是要胆大，
反正洛晴她妈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正好给你练练手，也算死得有价值！”我胃里一阵翻滚。
楚月月笑盈盈地看着我：“你母亲也太穷酸了，陪葬品就这么点。”“姐姐，我帮你看看，
这些破烂里，有没有什么还能用的。”我深吸一口气。我当然不介意。我目光扫过一地狼藉，
最终定格在楚月月那张得意的脸上。我走到她面前，声音冰冷：“顾淮远呢？叫他过来。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就说，我要和离。
”3.顾淮远很快就从二房那边赶了过来。“洛晴，你疯了？！
”“太医早就说了你母亲药石无医，你母亲死了，你要怪在我头上吗？！
”我淡定地回复：“我没怪你，只是不想跟你过了而已。”顾淮远拧眉，压下怒气。“洛晴，
别胡闹！”一旁的楚月月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呆呆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姐姐，
你不怪夫君，不会是怪我吧？”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捂着脸蹲在地上。“都是我不好，
是我母亲占了那根人参，才害了伯母，是我的错。”“姐姐，你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吧，
别和夫君和离，夫君是无辜的！”顾淮远急忙把她拉起来，
对着我怒斥道：“月月本来心里压力就大，你故意***她有意思吗？”“跟我闹和离？
”“洛晴你搞清楚点，你妈没了，你爹年纪也大了，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有父母撑腰的丞相府千金吗？！”“你以后能依仗的人，是我！
不是你那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爹！”我静静地看着他。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他丑陋的嘴脸。
“顾淮远，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你看上我父亲的权势，靠着我们洛家才有今天，
现在翅膀硬了，心里那可笑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瞧不上。
”顾淮远的脸涨得青紫交加。楚月月更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
在我俩之间逡巡。“离！现在就离！”顾淮远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双眼猩红。“洛晴，
你有本事，你家有权有势！”“你爹最好永远别病倒，否则别指望我顾家帮忙！”他临走前，
看了一眼灵堂里的一片狼藉，和嫡母那被弄得衣衫不整的遗体。
不屑地叫人传话给城外的庄子。“没用的一堆烂肉，赶紧拉走，埋到后山去，
别占着府里宝贵的地方，晦气！”我本想让顾淮远见他母亲最后一面。现在看来，
也完全没必要了。几个时辰后，庄子上的管事派人来回话，说已经安葬妥当。
我亲自去了一趟，在那个简陋的坟头前烧了纸钱。回到府里，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本该庄严肃穆的灵堂，此刻却挂上了红绸，摆满了酒席。嫡母的灵位被扔在角落，
上面被泼了污秽，遗像上被用朱砂笔画了一个巨大的叉。长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和美酒，
庄重的梵音也被改成了靡靡之音。“哎呀，这样才有气氛嘛！
”楚月月笑着将一个空酒坛踢到一边，正好砸在灵位上，灵位瞬间四分五裂。
她又拿着朱砂笔，在墙上挂着的“奠”字白幡上，涂鸦上了几个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悄悄对身后我从娘家带来的侍卫长递了个眼色。他无声退下。这时，
灵堂的门被推开。顾淮远大步走进来，目光掠过满堂的混乱，没有一丝震怒。他眼底，
藏着几分冷漠的笑意。楚月月朝他挤挤眼睛，邀功似的跑过去。“夫君，
你说丧事别办得太压抑，我是不是布置得很有新意？”顾淮远走入灵堂，满意地点点头。
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布置得不错，一堆人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有什么意思。
”“就该把场子搞热，热热鬧鬧的，这样死的人，也不算白死。”我捏紧了拳，
冷冷开口：“你还笑得出来？”顾淮远神色淡淡，嬉笑着开口：“这是喜丧，
难道非要一群人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才算是尊重死者吗？”“你母亲生前就古板无趣，
我这叫让她死后体验一下人间的热闹。”“喜丧？”我一步步向他逼近，
厉声质问：“这是灵堂！你们却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把灵堂弄得连死者是谁都认不出来……这叫尊重吗？！”“你不是在慰藉亡者，你是在侮辱！
”楚月月被我骂得一愣，很快就撅起嘴，阴阳怪气地讥讽：“哎呀，
姐姐怎么还这么老古董呢？死人而已嘛，干嘛搞得这么沉重？
”看着顾淮远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忽然笑了，缓缓开口：“你自己都无所谓，
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就照你说的，办喜丧吧。”顾淮远微微一怔，只当我是想通了，
笑道：“晴儿，你早该这样听话懂事。”“你放心，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楚月月见我不再反抗，立刻欢呼着将一群狐朋狗友请了进来。一群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在灵堂里推杯换盏，划拳行令。我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端起一杯冷茶，
静静看着他们胡闹。负责主持丧仪的司仪准时走了进来，当场就呆在了原地。“愣着干嘛？
”顾淮远神情自若地吩咐道：“时辰到了，赶紧开始吧。”司仪只能硬着头皮，
清了清嗓子开口：“各位来宾……今日我们在此，为逝者举行……呃……喜丧仪式。
”底下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窃笑。“闹洞房我参加过，这闹丧礼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死者要是知道自己的葬礼被这么折腾，估计得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
”楚月月笑得花枝乱颤，得意地凑过来***我：“你看嘛，连司仪都说这是喜丧！
”“你刚才还吼得跟什么似的，真是没见过世面！”顾淮远也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有些人，
就是太迂腐了，人都死了，非要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们费尽心思给她母亲布置了这么有新意的丧礼，她还不知好歹！”我不气不恼，
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这种有新意的丧礼，我母亲肯定是无福消受的，
至于你母亲喜不喜欢，我就不清楚了。”顾淮远的眼神猛地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挑唇一笑，没再回答。他冷哼一声：“以为耍几下嘴皮子，你母亲就能起死回生吗？
”“可笑至极！”就在此时，司仪声调一转，进入了下一个环节。“下面，
请逝者的至亲好友们上前追悼。”话音落下，灵堂的大门缓缓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对穿着官服，气度不凡的中年夫妻，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顾淮远的脸色，
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间，彻底僵住。我站起身，迎了上去。“父亲，母亲，你们来了。
”“这丧礼是夫君的意思，他说……嫡母生前就喜欢这样的热闹。
”4.顾淮远怔怔地看着我爹娘，瞳孔剧烈地收缩。“你母亲……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微微一笑。“多谢夫君关心，我母亲身体康健，好着呢。”顾淮远的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