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鬼剑士

第一章 午睡室的尖叫幼儿园的消毒水味总带着阳光晒过的暖烘气，

唐娜把脸埋在碎花枕头上，听着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吵嚷。保育员踩着软底鞋走过过道，

她的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像只笨拙的大鸟。“小手都放进被子里哦。

”保育员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棉花，唐娜却忽然觉得左手腕发痒。

她偷偷把手指从袖口探出来，绯红色的胎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像块被体温焐热的玛瑙。“啊 ——！” 邻床的男生突然弹坐起来，

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她的手流血了！”唐娜的心脏猛地撞在肋骨上。

她慌忙把左手往背后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周围的孩子纷纷掀开被子探头张望，

细碎的议论声像撒了把沙子，硌得她耳朵发烫。“怪物。” 有人用气声说。

保育员蹲下来时，唐娜闻到她围裙上的肥皂味。女人的手指轻轻翻开她的手掌，

那片从指尖蔓延到肩膀的胎记在光线下格外清晰，边缘泛着不规则的锯齿状，

像被谁不小心泼了红墨水。“这是天生的印记哦。” 保育员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她轻轻碰了碰那片皮肤，“就像有的宝宝眼睛大，有的宝宝头发卷，

娜娜的手只是多了些红色的花纹。”唐娜没抬头，她盯着保育员胸前的纽扣，

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的响动。那个说她是怪物的男生还在抽噎，有人小声问 “会不会传染”，

还有人提议 “让老师把她带走”。这些话像小石子，一颗接一颗砸在她的太阳穴上。

母亲来接她时，唐娜正把脸埋在玩具堆里。塑料积木硌得她下巴生疼，但她不敢抬头。

母亲的手穿过她腋下把她抱起来时，

她死死攥着的拳头终于松开 —— 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五个弯月形的红痕，

和手臂上的胎记融为一体。“天使吻过的地方才会发红。”母亲把她的左手贴在脸上，

那片皮肤比别处更温热。唐娜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突然把脸埋进她的羊毛外套里。

她在幼儿园的绘本上见过天使，他们都穿着雪白的长袍，背后有羽毛翅膀，

绝不会留下这么丑陋的印记。那天晚饭时，唐娜第一次拒绝用左手拿勺子。

母亲把蒸蛋舀到她右手边，瓷勺碰到碗沿叮当作响，父亲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深夜她被痒意弄醒，借着月光摸向左手。那片胎记像活过来似的，

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她忽然想起白天男生的尖叫，猛地用被子蒙住头，直到呼吸变得急促，

才在缺氧的眩晕里沉沉睡去。

第二章 长袖的夏天小学三年级的体育课总在午后最毒辣的太阳下进行。

唐娜把蓝白校服的袖子撸到肘部又放下，反复几次后，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布料。“唐娜！

把外套脱了！”体育老师的哨子在操场那头尖声作响，他手里的秒表闪着银光，

“大家都穿着运动服，就你搞特殊？”周围传来低低的哄笑。唐娜的手指绞着外套拉链，

金属头硌得掌心发疼。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她的左臂上，像夏天黏腻的空气。

“快点！” 老师不耐烦地挥手。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唐娜踉跄着向前扑了两步，

外套的拉链崩开，整条左臂暴露在阳光下。绯红色的胎记在汗水里泛着油亮的光泽，

像条蠕动的红蛇。“哇 ——” 女生们的尖叫此起彼伏。唐娜抓起外套转身就跑，

橡胶跑道烫得她脚底发疼。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积着厚厚的落叶，

她把自己藏在粗壮的树干后，肩膀抵着粗糙的树皮。左手腕上的胎记被汗水泡得发热，

她用力掐着那些红色的纹路，直到疼痛盖过心里的羞耻。上课铃响了三遍她才敢出来。

校服外套被揉得皱巴巴的，袖口沾着泥土。走进教室时，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前排的男生甚至故意发出 “嘶嘶” 的声音。那天的算术本上，

她把所有的 “1” 都画成了扭曲的红线。初中报到那天，

唐娜在校门口的镜子前站了很久。新校服的袖口能盖住半只手掌，她反复拉扯着布料，

直到确认不会有任何一点红色露出来。“同学，能借我块橡皮吗？

”女生的声音像含着颗薄荷糖，唐娜转过头，看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

她的帆布鞋边沾着草汁，眼睛亮得像洗过的玻璃珠。“我叫林小满。

”女孩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目光扫过唐娜紧攥的左手，自然地接过她递来的橡皮，

“你也是三班的？”唐娜点点头，手指在口袋里绞成一团。

后来她们成了放学路上形影不离的伙伴。林小满总会在路过文具店时买两支红豆冰棒，

等唐娜把左手藏进书包后再递给她。有次在公园长椅上写作业，

唐娜不小心把左手搭在了本子上，林小满突然说：“你的手像夕阳落进水里的样子。

”唐娜猛地抽回手，林小满却已经翻开了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

一只浴火的凤凰跃然纸上，翅膀的纹路和她手臂上的胎记惊人地相似。“你看，多漂亮。

” 林小满把本子推到她面前。唐娜的喉咙发紧，她知道这是朋友的善意，

就像母亲说的 “天使之吻”，终究抵不过泳池边那些光滑的手臂带来的刺目。

第三章 图书馆的攻略书图书馆的木质书架总散发着陈旧的油墨香。

唐娜把《格林童话》摆回原位时，袖口蹭过书架边缘的灰尘。

管理员阿姨说她是最细心的临时工，只有唐娜自己知道，

她只是害怕别人注意到她总是只用右手做事。2018 年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

馆里新进了批游戏攻略书。唐娜蹲在地上整理纸箱，指尖突然触到本硬壳封面。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戴着遮住半张脸的眼罩，苍白的皮肤下青筋暴起，

左臂上缠绕着暗红色的咒印，像极了她藏在袖子里的秘密。

《地下城与勇士全职业解析》—— 封面上的字烫着银边。那天晚上，

唐娜第一次在出租屋里打开了游戏客户端。加载界面的背景音乐带着史诗般的壮阔，

她握着鼠标的手心全是汗。创建角色时，鬼剑士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着红光，

她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确认。“请输入角色名。”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

唐娜看着自己压在键盘上的左手，长袖衬衫的袖口已经卷到了肘部。

她敲下三个字：绯色左手。角色出生在艾尔文防线时，唐娜差点笑出声。

那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年握着把生锈的短剑，左臂上的咒印随着动作隐隐发光。

她操控着角色砍向哥布林，看着那些绿色的粘液飞溅开来，

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松动了。从此图书馆下班后的时光有了颜色。

唐娜会在出租屋的台灯下刷图，左手操控键盘释放技能，右手握着鼠标调整视角。

鬼剑士的技能特效越来越华丽，暗红色的血气在屏幕上炸开时，

她总会盯着那些红色的光影发呆。公会频道弹出消息时，她正在打格拉卡。“新人？

来组队刷僵尸啊。”ID 叫 “老刀” 的玩家头像在屏幕右下角跳动。唐娜犹豫了几秒，

点了同意。穿重甲的狂战士带着她的鬼剑士横冲直撞，大刀挥过的地方血浆四溅。

“妹子操作可以啊。” 老刀的语音带着电流声，“格挡时机挺准。”唐娜把麦克风关掉，

脸颊有点发烫。第四章 公会里的秘密加入 “阿拉德守护者” 公会的第三个月，

唐娜的鬼剑士升到了 70 级。她学会了所有的技能连招，

甚至能在 PK 场里打赢老刀。“左手绝对是个闷骚型的。” 公会群里有人说，

“平时不说话，打起架来比谁都狠。”唐娜对着屏幕笑了笑，手里的橘子被剥得干干净净。

左手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橘络，像些细小的红血丝。“周末线下漫展有人去吗？

” 老刀在群里发了条语音，背景里有啤酒瓶碰撞的声音，“我托朋友弄到了 VIP 票。

”聊天框里瞬间热闹起来。有人发了自己准备的 cos 服照片，有人在讨论交通路线。

唐娜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收紧，屏幕的光映在她的瞳孔里，像片跳动的火海。“左手也来呗。

” 老刀突然 @她，“你那 ID，不 cos 鬼剑士可惜了。”唐娜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走到镜子前，慢慢卷起袖子。灯光下的胎记像片燃烧的灌木丛，

那些不规则的纹路在皮肤表面起伏。如果穿上网格袜，戴上皮革护腕，

会不会…… 像极了鬼剑士的咒印？这个念头让她失眠了。凌晨三点，她爬起来打开游戏，

操控着 “绯色左手” 在月光酒馆里转圈。鬼剑士的黑色风衣在虚拟的风里飘动，

左臂上的咒印随着呼吸闪烁。“在？” 老刀的头像突然亮了。唐娜吓了一跳，

差点把鼠标碰掉。“我看你在线。” 老刀发来个抽烟的表情包，“是不是也在想漫展的事？

”她咬着嘴唇打字：“我…… 可以试试吗？”“必须的啊！” 老刀秒回，

“我让公会里的‘裁缝娘’给你出套方案，保证帅炸。”接下来的两周，

唐娜成了缝纫店的常客。她买了黑色的风衣布料，又网购了丙烯颜料。每天下班后，

她就坐在地板上对着手机教程画咒印，左手的护腕被她特意留了块空白。试穿那天，

她在镜子前站了半个小时。黑色风衣的长度到膝盖，皮革护腕紧紧裹着小臂，

左手的红纹从护腕边缘探出来，像咒印在皮肤表面自然生长。“这是…… 诅咒，亦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