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说

三年前，任嘉欣离开了满载她懵懂、心动的南方小镇，只身来到了北方。

她现在是一家平面模特公司的摄影师，从事着喜欢的工作但过着平凡的生活。

因为今天有外派，任嘉欣跟着公司同事一起。刚下车，不料就飘起了鹅毛大雪。

任嘉欣抬起手，手心里迅速堆积了些许雪花，虽说是在北方呆了三年，

可每次初雪班喜欣还是不免会想起他。那年12月,南方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任嘉欣站在廊道上看雪，右肩被人拍了拍，而后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都大三了，

别整天只想着谈恋爱，前途不要了?”任嘉欣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心里莫名地有些心虚。

转眼林晨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转身朝室友走去，手还不忘地她挥了挥。

“你子到底行不行啊。”栾世杰一手揽上林晨的肩，和身边的于亮相视而笑，

林晨甩开肩上的手，“去你们的。”骤降的雪来得猛去得也快，第二天一切便又恢复了平静。

任嘉欣也似乎将昨天林晨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依旧和男友在学校的湖畔手牵手大摇大摆地走着，只是这个男友，是几前刚换的。

任嘉欣是南大出了名的御姐校花，但换男朋友的速度就如换衣服一般。她的历任里，

从来没有超过两个月的。可这依然没法阻碍广大男同胞对她的喜欢，

这也让很多女生对她红眼。“欣欣，我们一会儿去哪庆祝？吃火锅还是川菜，

听说东巷那边新开了家粤菜馆，要不去试试？”任嘉欣刚准备答应，

却听见手机微信提示响了。是孔楠楠在相条相爱一人里疯狂艾特任嘉欣。“欣欣，

一会新开的那家粤菜馆有个局，晨哥组的你来吗？”“好啊，好久没宰他了，我马上回来。

”收起手机，任嘉欣迅速挂上抱歉的神情。“宝贝，

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庆祝恋爱五天纪念日了，一会有事儿，我先回去了，好吗？”“好吧。

”男生虽然不情愿，却还是无奈地点头。任嘉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了寝室，

一开门孔楠楠便迎了上来。“欣欣你跑这么快干嘛，时间还早。

我猜你那新交的男朋友指不定躲哪偷偷眼泪呢。”任嘉欣摆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他要真这么脆弱，那我留着干嘛，分手还不得提早提上日程啊。”“也是，

反正追你的男人这么多，咱不差这一个。”而后任嘉欣也只是笑笑没再回话了，

转身走到衣柜前开始忙忙碍碍。最后她选定了一件杏色高领毛衣，外面套一件白色短款棉服，

下身搭了条褐色短裙，修长的腿被拉显得格外迷人。然后她将脸上原本的浓妆换成淡妆，

再扎了个丸子头，整个人变得清爽又俏皮。“欣欣，我发现啊，每次晨哥组局你都是淡妆。

怎么，在自家还得是个乖乖女啊。不过有一说一，欣欣你还是淡妆好看。”乔娜推门进来，

恰好看见任嘉欣化好妆。“什么家不家的，大家都么熟了，什么样没见过，

就没必要画这么浓，舒坦。”傍晚，

三人一齐到了粤菜馆,发现林晨、栾世杰和于亮三人已经早早地点好了菜，

只等着三位女生的到来。于亮先抬头发现了她们，起身热情地招呼：“哟，

三位大美女终于驾到了，再不来菜都凉了！”他拉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们入座。

栾世杰也咧嘴笑着，目光在任嘉欣身上停顿了一下：“哇哦，欣欣今天走清纯路线？少见啊。

”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调侃。“要你管。”任嘉欣白了他一眼，

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主位的林晨。他正慢条斯理地用热茶烫着碗筷，头也没抬，

仿佛她们的到来与他无关。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显得有几分疏离。

孔楠楠拉着乔娜在于亮旁边坐下，

任嘉欣则自然地走向林晨另一侧的空位——那个位置似乎总是默认留给她的。她刚拉开椅子，

林晨却忽然抬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很淡，像掠过湖面的风，

却让任嘉欣莫名地心尖一跳，下意识地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坐。”林晨只吐出一个字，

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又低下头去摆弄他的茶杯。

任嘉欣心里那点微妙的悸动瞬间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取代。他总是这样，

时而像个多管闲事的“老父亲”，时而又冷淡得像陌生人。她坐下，

赌气似的把包塞进桌下的空隙。“来来来，动筷动筷！饿死我了！

”栾世杰率先打破那点微妙的气氛，招呼着大家开吃。气氛很快热闹起来，

于亮和栾世杰插科打诨，孔楠楠和乔娜叽叽喳喳讨论着新上的菜式。

任嘉欣夹了一筷子白切鸡，低头小口吃着。她能感觉到林晨就在旁边，存在感很强，

但他沉默得像个背景板，只偶尔和栾世杰他们碰下杯。这种沉默让她有些烦躁，

又有些莫名的在意。“欣欣，尝尝这个虾饺，刚上的，超鲜！

”孔楠楠隔着桌子给她递来一个蒸笼。“好。”任嘉欣伸手去接。就在这时，

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目标却是蒸笼旁边那碟点缀着翠绿香菜的蘸料碟。是林晨的手。

两人的手指在蒸笼边缘轻轻擦过，一触即分。

微凉的指尖触感让任嘉欣像被细小的电流刺了一下，猛地缩回手，虾饺差点掉在桌上。

她有些慌乱地看向林晨。林晨似乎也顿了一下，但表情纹丝不动。

他极其自然地端起那碟香菜蘸料，不是给自己，而是放得离任嘉欣更远了些，

顺手把自己面前那碟完全没有香菜末的蘸料推到了她手边。“吃你的。”他依旧没看她，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任嘉欣愣住了。她讨厌香菜，一点点都不行。

但……她从来没在饭桌上特意说过。他是怎么知道的？是巧合吗？“哇哦！

”栾世杰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一幕，立刻怪叫起来，“晨哥，你这观察力可以啊！

连欣欣不吃香菜都记得一清二楚？我们认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他挤眉弄眼，一脸促狭。

孔楠楠和乔娜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抿着嘴笑。于亮笑着打圆场：“世杰，

就你话多。”林晨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

是那种熟悉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嫌弃：“闭嘴吃你的饭。

她每次点东西都让老板‘不要香菜’，聋了才听不见。”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耳根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泛红。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合理，

但又似乎不那么有说服力。任嘉欣的心跳却因为他这句看似随意的解释，

不受控制地快了几拍。原来他……注意到了？那些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的细节？

她低头看着碟子里晶莹剔透的虾饺，用筷子夹起一个，蘸了点他推过来的、没有香菜的蘸料，

慢慢送入口中。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心里那股莫名的气闷和烦躁，不知何时悄悄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温软软的感觉。窗外，华灯初上，

城市的霓虹在玻璃上晕染开模糊的光影。包厢里暖气开得很足，

食物的香气和朋友们热闹的谈笑交织在一起。任嘉欣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林晨。

他正侧头和栾世杰说着什么，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侧脸的线条在暖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灯光勾勒着他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

那点不易察觉的耳根红晕似乎还未完全褪去。她收回目光，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

刚才那指尖不经意的触碰，那碟被推开的香菜蘸料，

还有他看似不耐实则精准的回应……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一种久违的、带着点慌乱和甜意的悸动，悄悄破土而出，

和她平时面对那些追求者时游刃有余、甚至略带轻佻的感觉截然不同。“欣欣，发什么呆呢？

”孔楠楠的声音把她从思绪里拉出来，“尝尝这个烧鹅，皮脆肉嫩，绝了！”说着，

夹了一块放到她碟子里。“啊，好，谢谢楠楠。”任嘉欣连忙应道，夹起烧鹅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的声响在齿间绽开，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怎么样，不错吧？

我就说晨哥选的地方靠谱！”孔楠楠得意地说，还不忘cue一下林晨。林晨闻言，

这才转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任嘉欣的碟子，最后落在她脸上：“合口味？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是在询问一个普通朋友的意见。但任嘉欣却觉得那目光像带着温度，

让她脸颊有些微热。她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嗯，很好吃。”“那就好。

”林晨微微颔首，没再多说，又转回去加入了栾世杰和于亮关于篮球赛的话题。

栾世杰还在不依不饶：“晨哥，别转移话题啊！你就说，除了不吃香菜，

你还知道欣欣什么小习惯？比如她喝奶茶几分糖？看电影爱坐第几排？”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于亮笑着推了他一把：“差不多得了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孔楠楠和乔娜也在一旁偷笑。林晨被问得有点烦，皱着眉瞪了栾世杰一眼：“你有完没完？

想知道自己去问。”语气带着点警告。“我这不是替大家问嘛！”栾世杰不怕死地继续，

“你看欣欣都没否认，是不是，欣欣？”他把话题抛给任嘉欣。任嘉欣被问得措手不及，

心跳又乱了一拍。她下意识地看向林晨，正好对上他略带无奈和询问的目光。

包厢里的灯光似乎都聚焦在他们两人之间，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气和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暧昧。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是像平时一样用玩笑带过？还是……她还没想好。就在这时，

林晨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震动。他瞥了一眼，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拿起手机，对众人说了声“接个电话”，

便起身快步走出了包厢。那点刚刚升腾起来的、带着点紧张和甜意的气氛，

随着他离开的背影，瞬间被抽离。任嘉欣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身影，

心里那点温软的感觉像是被戳了一下，慢慢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空落落的失落。

电话那头是谁？为什么他看起来……有点严肃？“啧，谁啊，这么扫兴。”栾世杰撇撇嘴。

“行了，人家有事呗。”于亮打圆场，招呼大家继续吃，“来，这个清蒸石斑鱼趁热。

”孔楠楠凑近任嘉欣，压低声音：“诶，欣欣，你刚想说什么来着？”任嘉欣回过神，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住眼底的波动，扯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慵懒的笑：“没什么啊，

能说什么？世杰哥八卦之心不死呗。”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碟子里那块烧鹅似乎也没刚才那么香了。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映在玻璃上，

像一片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斑。包厢里的谈笑还在继续，

但她却感觉自己和这热闹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林晨刚才那个细微的蹙眉和离开时的背影，

像一根小小的刺，扎进了她刚刚松动的心防里。她端起茶杯，指尖触及温热的杯壁，

却觉得心底某个角落，有点凉。栾世杰和于亮还在讨论着刚才中断的篮球话题，

孔楠楠和乔娜也重新加入了关于美食的讨论。包厢里的热闹似乎无缝衔接，

唯独她像个信号不良的接收器，断在了林晨离开的那一刻。她端起茶杯，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能驱散心底那点莫名的凉意。电话那头是谁？

为什么他接电话时眉头皱得那样紧？

一个模糊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会不会是……他新交的女朋友？这个想法像根细针，

扎得她心口一刺。她烦躁地放下杯子，瓷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怎么了欣欣？

不合胃口？”孔楠楠关切地问。“没有，”任嘉欣勉强笑笑，“我去下洗手间。

”她需要离开这个让她莫名窒息的氛围，哪怕只是几分钟。

走廊里的空气带着食物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比包厢里清凉许多。任嘉欣深吸一口气，

试图平复有些紊乱的心跳。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略显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拐过一个弯，

通往安全出口的僻静通道就在前方，她隐约听到了压低的、带着明显不悦的男声。是林晨。

任嘉欣的脚步顿住了，像被钉在原地。鬼使神差地，她没有继续往前走，也没有退回去，

只是静静地站在拐角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我说了，不可能。

”林晨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透过不甚厚重的防火门传来，

每一个字都敲在任嘉欣紧绷的神经上。“钱我会想办法，但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打给我，

也别去找她。”对方似乎在激烈地说着什么，声音模糊不清，

但语气里的纠缠和某种让她不舒服的意味却清晰地传递过来。“够了！

”林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怒意，随即又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疲惫，

“别跟我提什么过去。你当初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别再骚扰她，也别再骚扰我。否则，你知道后果。”“她”？任嘉欣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她”是谁？听起来像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而且和林晨、电话那头的人有着复杂的纠葛。

林晨的语气里充满了保护欲和一种……深深的厌烦？“还有，”林晨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是极致的冰冷，带着一种近乎威胁的意味，“离任嘉欣远点。再让我知道你去找她，

或者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一个字，我保证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而且会让你在南城彻底待不下去。

我说到做到。”任嘉欣的呼吸骤然停住！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惊呼溢出喉咙。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他在说她？电话那头的人…认识她？还找过她？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林晨…林晨在保护她？用这种近乎冷酷的方式，警告对方远离她？

巨大的信息量和冲击让她脑子一片混乱。她是谁？那个“她”又是谁？

林晨和电话那头的人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而自己，又为何会被卷入其中？

无数个问号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一种被蒙在鼓里、被无形力量牵扯的不安和愤怒。原来林晨那看似疏离的表面之下，

藏着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似乎与她有关，甚至可能威胁到她？而他，

从未向她透露过半分！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凭什么把她隔绝在这些信息之外？就在这时，

通道里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是林晨挂断电话的细微提示音，

以及一声沉重而压抑的叹息。任嘉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自己该立刻离开，

趁他没发现。但一股强烈的冲动，一种想要质问、想要撕开这层迷雾的冲动，

死死地攫住了她。她想知道真相！现在！立刻！防火门被猛地拉开。林晨走了出来，

脸上还残留着未及完全褪去的冰冷怒意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低着头，

一手烦躁地揉着眉心，似乎想将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阴霾驱散。然后，他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林晨的动作瞬间僵住，揉着眉心的手停在半空。

他深邃的眼眸中，那点残余的戾气和疲惫在看到拐角处那个熟悉身影的刹那，

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愕、慌乱甚至一丝狼狈的情绪所取代。那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瞬间捕捉到了任嘉欣脸上尚未平息的震惊、愤怒和探寻。她听到了多少？

这个认知像冰水一样浇遍林晨全身。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林晨的声音有些干涩，试图找回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怎么在这儿？”任嘉欣挺直了背脊，从阴影里完全走了出来。

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清晰地映照出她眼中燃烧的火焰。

她不再是那个在包厢里因他一点小动作就心慌意乱的女孩，此刻的她，

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竖起了全身的利刺，带着一种近乎咄咄逼人的气势。她一步步走近，

高跟鞋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敲打出清晰的节奏，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