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台的铁门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舟妗攥着两张皱巴巴的门票,指尖把纸边捻得起了毛。
八月的风带着夏末的热,吹得她额前碎发乱飞,也吹来了远处顾野的脚步声——他总是这样,走路没声,却能让她心跳先乱了节拍。
“来了。”
顾野站在台阶下,白T恤被汗浸得发透,手里却紧紧攥着个牛皮本,封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猎户座。
这是他们攒了三个月的钱换来的“约会”。
舟妗从同桌那里听说,今晚能看到英仙座流星雨,她翻遍了图书馆的书,把观测时间和方位抄在门票背面,字里行间都透着藏不住的雀跃。
“你看我画的星图。”
顾野把牛皮本递过来,指尖蹭过她的手背,烫得她缩了缩。
本子里贴满了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星空照片,他用红笔在旁边标注:“这是舟妗说最好看的星云这里要带她来”。
舟妗的脸热起来,刚想说“我们进去吧”,却见顾野突然别过头,望着远处的路灯出神。
他的喉结滚了滚,像是有话堵在喉咙里。
“怎么了?”
她碰了碰他的胳膊。
顾野猛地回神,眼神有些慌,慌忙合上本子:“没什么。”
他顿了顿,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却没到眼底,“门票……你自己去吧,我有点事。”
舟妗愣住了:“不是说好一起看流星的吗?
你昨天还说要许个愿,说……我说了我有事。”
顾野的声音突然硬起来,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他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目光,“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浪费钱。”
这句话像冰锥,扎得舟妗心口一缩。
她看着他手里的牛皮本,封面上的猎户座像是在嘲笑她的认真。
“是因为钱吗?”
她咬着唇问,“我这里还有……跟钱没关系!”
顾野打断她,声音大得吓人。
他攥着本子的手在发抖,突然把本子往她怀里一塞,“你自己留着吧,我不稀罕。”
说完,他转身就跑,脚步乱得像在逃。
白T恤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风突然凉了,吹得舟妗打了个寒颤。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牛皮本,封面被他攥出了深深的指印。
天文台的门还开着,里面传来其他人的笑声。
远处的夜空渐渐暗下来,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像撒了把碎钻。
可舟妗没进去。
她蹲在台阶上,翻开牛皮本最后一页。
那里没有星图,只有一行被划掉又重写的字,墨迹深得快要透纸背:“舟妗,我攒够钱了,可我配不上你。”
流星划过天际时,舟妗听见自己的眼泪砸在纸页上的声音,很轻,却像砸碎了什么东西。
那天的星星很亮,亮得能看清她手里捏皱的门票,却照不亮顾野跑远的路,也照不亮她眼里的红。
舟妗再次翻开那本牛皮本,是在五年后的整理箱底。
搬家公司的工人刚把最后一个箱子放下,楼道里还飘着灰尘的味道。
她蹲在地上,指尖划过箱子里的旧物——褪色的校服、卷边的课本,还有这本被压得变形的牛皮本,封面的猎户座早己模糊。
五年了。
她后来再也没去过那个天文台。
听说那里去年拆了,改成了商业广场,霓虹比星星亮得多。
而顾野,像是跟着天文台一起消失了,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只有同学偶尔提起,说他好像辍学去了南方,具体在哪,没人知道。
“哗啦”一声,牛皮本从中间散开,几张照片掉了出来。
是当年在学校后山拍的。
她举着相机,镜头里的顾野正仰头看天,手指着某颗亮星,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金。
背面有他写的日期,和一行小字:“今天舟妗说,那颗是北极星,永远指着北方。”
舟妗的指尖抚过照片上他的眉眼,突然想起那个流星夜的后半夜——她终究没舍得走,蹲在天文台台阶上等到凌晨,露水打湿了裤脚,却连流星的影子都没再见到。
只有巡逻的保安走过来,递给她一把伞:“小姑娘,刚才有个男生在对面树下站了好久,让我把这个给你。”
伞柄上缠着张纸条,是顾野的字迹,潦草地写着:“别感冒。”
那时她不懂,为什么他宁愿在树下淋雨,也不肯过来见她一面。
现在看着照片背面的北极星,她好像有点懂了。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就像颗忽明忽暗的星,配不上永远亮着的北极星。
可他不知道,她从来没想要什么永恒,她只想和他一起,哪怕只是看看普通的月亮。
牛皮本里还夹着样东西——是张揉得不成样的门票,和那天她手里的一模一样。
舟妗展开时,纸页“嘶”地裂了道缝。
门票背面有个小小的水渍,像滴干涸的泪,旁边用铅笔写着两个字,被反复涂过,却还是能看清:“等我。”
窗外的天色暗了,城市的光漫进来,照得字迹发灰。
舟妗把门票按回本子里,突然捂住了嘴——原来他那天根本没走,原来他说的“不稀罕”,全是假的。
可这迟来的明白,像颗埋在时光里的糖,等她尝到甜味时,早就化得只剩一摊苦涩。
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听说你搬家了。”
发信人的归属地,显示在南方。
舟妗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像五年前那颗没等来的流星,亮得刺眼,却不知道该不该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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