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

我抄近道送外卖，撞上迎面扫来的拐棍。下车查看的我被死死抱住，外卖员打人啦！

有人拍照，有人报警。我怕留下案底，签了调解协议赔偿老头8万5。几天后视频疯传，

评论区骂声一片。我被平台辞退，妈妈气急攻心住院。后来，

我撞见那老头说漏嘴：大傻子！无辜赔钱还被骂。我瞬间上头，走！去派出所说！

1轮胎溅起水花，湿透了我的裤腿。订单还剩五分钟超时，我咬牙加速。这单要是超时，

不但扣我三十块钱还扣我信用分。抄近道的时候，我没注意到那个拄拐棍的老头。砰！

拐棍打水漂一样滑出去几米远。一个人影躺倒在地。哎哟！真疼啊！ 声音尖利刺耳。

我愣住了。我下车还没来的及道歉。老头疯狗一样抱住了我的腿大叫：外卖员打人啦！

周围很快围上来一群人。有人递伞，有人拍照，还有人叫嚷报警。穿的人模狗样的，

真没看出来。真狂，还敢打老人？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素质。

一句一句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我想到我的订单，一边道歉一边往后使劲，想抽出腿来。

你还敢踢我！你得负责，别想走！我急了：放屁，狗踢的你！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踢你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想赖掉！老头歇斯底里呐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手机镜头不停对准我们。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

都往后站，别堵在这里。民警了解完始末把我拘留问话，带他去了医院检查。

我诉说着我的冤屈，交代了我口中的故事版本。两个小时后民警出示了老头的诊断证明。

腰背部大面积淤青。手臂狭长形软组织挫伤。经过复核比对，

腰部淤青呈现脚印形状相互叠加，挫伤面积太大构成轻伤判定，老头情绪激动要告你！

我脑袋嗡的一声炸了，轻伤！？我要坐牢了？凭什么？我没打人，可以查监控，

可以找围观的人问，我真没打人！那里是监控盲区，群众只拍到老头坐地上抱着你的腿，

而你在使劲挣扎，在视频里你确实没有动手。而在拍摄之前，你怎么证明你没有动手？

我真的没动手，我一下车就被他抱住了。我声音越来越大：对，

他一上来就抱着我说我打了他！他冤枉我！很可惜，你强调的这些场景，缺乏事实依据。

过了很长时间，等我冷静下来，民警又来找我谈话：老头坚持要告你，

他的主张就是你动手打了他，诊断证明可以证明老头确实有伤。而你说你没动手，

确实缺乏依据，如果立案起诉，你肯定会留案底，影响以后的出国、就业。我脑子嗡嗡的。

如果你愿意转变态度，赔礼道歉，付出一定的经济赔偿，获取老头的谅解，

我们可以尝试调解。我做好了道歉和赔偿医药费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

十万!赔我十万块钱！我不起诉老头态度嚣张。你这是敲诈！

我一个外卖员哪来这么多钱！我气愤地指着老头。你什么态度？是你先在人行道撞的我，

下来就打我踢我这老年人。你还有理了？没钱？那是你的问题。老头胜券在握。

我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得发麻。真想打死这倚老卖老的王八蛋。我盯着那张纸，

手抖得厉害。当事人：周德山。我牢牢地记住了老头的名字。八万五……这是我的血汗钱，

是我千辛万苦攒的首付款。但现在，它成了赔偿金。走出派出所的时候，风吹过脸颊，

凉得刺骨。几天后，事发视频在网上疯传，评论区全是骂我的话。人渣！畜牲不如！

这种人就该判刑！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儿。每一条评论都像扎在稻草人身上的箭。

我关掉手机，不敢再看。平台很快找到了我，以暴力行为影响企业形象为由将我辞退。

更糟糕的是，妈妈知道后，直接气急攻心住院。医生说母亲是因为情绪激动导致血压飙升，

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心肌缺血，需要输液并住院观察。

我用银行卡里仅剩不多的尊严支付了住院费用。我一边照顾妈妈一边打零工，

搬砖、跑腿、拾荒、洗碗……只要能来钱我都干。现在最重要的是妈妈！

那天我跑腿穿过一个菜市场，眼角瞥见那个熟悉的老头——周德山。

2只见他动作麻利地拎起水果，转身就走，左手拇指灵活地打开手机刷着短视频，

完全看不到受伤的样子！死老头！我的拳头攥得咔咔响。更让我气愤的是，

我看到手机屏幕中出现了一张我的脸。拍得不错，连我都以为你是真的打我了！

老头脚步不停，用食指敲打屏幕中的我。啊呀！你看你那怂样儿，大傻子！

无辜赔钱还被骂。那一刻，我出离愤怒，瞬间上头！我冲到他背后，直接箍住他的脖子，

用力往后拖。走！去派出所说！我的声音把周德山吓的一震。哎！打人啦！咳咳咳！

周德山迅速转变为受害人，像是被我卡住脖子不停咳嗽。快放手，老汉上不来气了！

一位大妈用力掰开我的手。人群迅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怎么回事？

小伙子别动手，有话好好说。从摊位钻出来的小贩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这狗东西碰瓷讹我钱！我奋力挣脱他们的手，指着周德山的鼻子怒吼，

看视频说漏嘴了吧！？大家都看到了吧？我好好地看我的视频，他上来就揍我，

这是寻衅滋事故意伤害啊。周德山一脸委屈。小伙子，不管咋样你也不能上手啊？

一位大爷开始拱火。就是啊，人家年纪这么大，你太不像话了。有人附和道，

语气充满了批评。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我：这不是那个外卖员吗？

网上不是说他踢老人吗？哦，原来是他啊！怪不得上来就打。不是被抓走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这种人还能让他继续撒野？赶紧报警吧！周德山站在人群后，

捂着自己的脖子，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怒火让我反击众人，

我刚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声：闭嘴！算了，小伙子，我看你也不像坏人，你快走吧。

最开始的大妈把我拽到一旁低声对我说。再不走，等警察过来，你就得抓进去了。

我一下想到了妈妈，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咬牙转身就走。

我听见背后传来窃窃私语：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走到无人处，

我对着墙壁猛砸一拳。死老头，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清晨七点半，

医院走廊的灯光映得墙面冰冷。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孔，刺得我想打喷嚏。我拎着两个包子，

一碗热粥走进病房。蒸汽从塑料袋里冒出来，带着淡淡的小米香味儿。妈妈已经洗完了脸，

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些。又没睡着？她看着我，声音虚弱却透着心疼。晚上很安静，

我睡的很好嘶哑的声音出卖了我。我把早餐递给她：先吃饭，妈，一会该输液了。

住院第十天，妈妈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又观察了两天，我办理了出院手续结算了所有费用。

医生叮嘱妈妈必须注意饮食清淡，不能干重活过度劳累，也不能情绪激动。

我把这些医嘱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走出医院大门，妈妈对我说：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好在没有案底，你还年轻，好好找工作，该赔的你也赔了，不用管别人怎么看，

你不欠任何人的。酸楚涌上心头，眼睛开始湿润，我低下头，嗯，知道了，妈。

第二天，我走进了律师事务所。3我将我的遭遇全盘托出。那你的诉求是什么？

我的钱还能要回来吗？目前基本不可能，对方有医院出具的诊断证明来证明伤势，

而你只有一张嘴。我根本没打他，我就是被冤枉的，那伤肯定是提前就有的。

证据呢？我心底充满苦涩和不甘。口说无凭，证据才是关键。我先是来到事发地，

仔细查找了一圈，果然没有任何摄像头。随后我花光银行卡里的尊严买了一支录音笔。

小巧轻便，可以随时挂在衣服内侧或塞进口袋里。民事纠纷需要提供原始证据。

录音必须清晰未经剪辑，且原始存储介质才能作为有效材料。

律师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回荡。死老头，你以为吃定了我？别让我逮到你。清晨五点半，

天刚蒙蒙亮。我站在镜子前，戴上一副深色墨镜，我扯了扯口罩调整好不适，

最后我拉低帽沿走出门去。菜市场慢慢开始热闹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新鲜蔬菜的泥土气，还有刚出笼包子的香味。我混在人群里，

假装逛早市。老板，这青椒多少钱？我随口问摊主。对方瞥了我一眼，三块五。

我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录音笔，指尖微微抖动。哎！老板，听说上次有人在这打老头？

就是视频上那个老头吧？打的严重吗？我试探着问。摊主明显愣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我突然这么问他。哦，没打起来，那天我没往上凑。

摊主一边说着一边在我脸上猛看，似是一时看不出什么，又觉得不太礼貌，

就继续问我：还买什么？我的心嘭嘭直跳，就怕被认出来，那真是偷鸡不成屎把米。

这茄子呢？一块八噢，听说那老头姓周？我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气氛一时僵住，

摊主不再搭理我。我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假装走向其他摊位。

我在其他摊位装模作样挑选蔬菜。不行，菜市场就这么大点地方，

一直问来问去容易被认出来，得想想其他办法。我开始观察菜市场及周边环境。

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两排沿街房与中间的一块空地，空地上方用大棚遮住，

空地上零散摆放着各式摊位。菜市场周边有好几个小区，不远处的马路上还有公交车站。

我来回走了几遍，确认了菜市场的布局和位置。当我又一次路过菜市场时，

远远看到最外围角落的位置，有一排垃圾桶。

一位穿着泛白衣裤的拾荒老太正在把纸箱子拆成纸壳子。我走过去，

垃圾筒里飘出烂菜叶子的味道。大妈，这里有回收纸壳子的地方吗？

我装作很疑惑的样子。老太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有啊，就在我们小区。哪个小区？

我继续问道。幸福里小区，马路对面那里。老太指了一下方向。噢，看到了，

谢谢大妈，哎，听说前阵子视频里被打的老头又在菜市场被打了？哦，你说周扒皮啊，

那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人！老太的声音突然尖细起来。您认识他？4我一下来了精神，

下意识地追问，手上却动作不断，

我把手滑入口袋迅速按下了录音键并把录音笔一头指向老太太。我看网上还都在说他可怜，

下雨天又是被送外卖的撞又是被打的。哎呀，千万别相信，周扒皮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

一肚子坏水。啊？这真没看出来。哎呀，

我就是收走了他堆在门口好几天不要的纸盒子，你猜怎么着？不但放屁说我偷东西，

还跟物业挑事说我把小区垃圾筒弄破了。会不会是里面有东西？就一个破拍痧板，

我拿出来放他门口了！什么东西？拍痧板？我隐隐想到了什么，

那听您这么一说确实不像是好人！大妈他住哪啊？这种人得离远点儿呐，千万别招惹上了。

住在2号楼2单元305。老太脱口而出。我的心跳加速，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找到你了！我跟随人流走进幸福里小区南门。

我在小区净水机充值水卡的桌子上拍下了业主群二维码。我一边走向小区公告栏，

一边识别二维码申请入群。要提供真实姓名和楼号单元号房间号。如果编造虚假信息，

被识破怎么办？ 我硬着头皮输入了姓名，在后面标注：新搬来的租客，

想进一步了解小区设施配套情况。消息发出去后，我忐忑满怀，这得到什么时候？

先逛逛小区？正当我以为要审核很久时，却马上看到了入群信息。不断有信息往上顶，

我快速扫视每一条发言。看着群里热火朝天的聊天场面，我措手不及。

有人在抱怨地库小门坏了，有人在晒草地上的狗毛和狗屎，还有人在给自己的理发店打广告。

大爷们下象棋声音太大了，象棋都拍烂了。物业晒了一张象棋摊的照片，

角落里赫然出现了周德山的身影。我放大图片，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那张虚伪的脸让我胃里一阵翻腾。老不死的！我盯着屏幕暗暗咬牙。我抬头望去，

看到了圆圈中大大的数字2。拍痧板三个字冒了出来。

我怀着希冀来到2单元门口稍做等待，有人开门后我顺势进了门。我迈步走向昏暗的楼梯。

一股凉意从地下袭来，我抬脚跺地，灯光亮起，心跳越来越快。我一路小跑来到305门口，

看到空荡荡的，我心里一沉。没有拍痧板。有其他人在家？我靠近防盗门，

俯身贴耳。请靠近摄像头！冰冷的电子音吓我一跳。智能猫眼？刷脸门禁？

我强装镇定走回到楼梯间站定细听。没有人开门，除了自己的心跳，没有任何声音。

我无法确定周德山是否是独居老头。走出单元门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额头出了汗。

真是没出息，我做什么了？比起你给我带来的，这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我开始寻找象棋摊。

我来到小区西侧健身区走过乒乓球台，这里人声鼎沸，充满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我右转继续前行，终于在北侧看到一个凉亭。凉亭底下围了几个小老头儿，

还有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周德山！只要我引诱他承认碰瓷讹诈我，然后趁机录下来，

那……我头脑一热按下口袋中的录音键，迈步向凉亭走去。凉亭中间石桌上纵横沟壑，

摆放着硕大开裂的木质象棋。几个小老头，分坐两端，正吞云吐雾激烈讨论局势。

周德山则坐在棋盘侧面，面向棋盘，两手拄拐棍，下巴放在手背上，目光随着讨论不停游移。

我隔着棋盘在周德山对面站定，眼睛透过墨镜死死盯住他。周德山狐疑的抬头看向我。

5我不发一言，只是低头盯着他看。老头似是觉得有些眼熟，眼神直勾勾地盯住我。呦，

不上班啊？小伙子。我怕他听出是我，愣是盯住他没吭气。许是觉得无趣，

他低头继续看棋。下棋的老头刚把炮拿在手里。你不应该走炮。把马跳这，马踩八方，

提前占住这里，他会自己送上门，你听我的。周德山开始指点江山。

我压低声线呛声：观棋不语真君子，连这都不懂？活到狗身上去了？话音刚落，

我就后悔了，说得太冲了，暴露了情绪。周德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哟，

小伙子说话挺带刺啊。他慢悠悠地说，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我不打算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