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的休止符

邻家少年温翎第一次注意到隔壁新搬来的那个男孩，是在一个下雨天。她刚下夜班，

撑着伞往家走，远远就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蹲在单元门口，怀里抱着个黑色琴盒，

正低头摆弄手机。他校服外套被雨淋湿了大半，头发也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却好像浑然不觉。

温翎本想直接走过去，却在经过时听到琴盒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琴摔了？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张过分清秀的脸。他眼睛很亮，

像是被雨水洗过的黑曜石。"没事，"他拍了拍琴盒，"它比看起来结实。

"温翎点点头正要走，却听见他又说："你是住在302的医生姐姐吧？

我经常看见你值夜班回来。""你怎么知道我是医生？""白大褂。

"他指了指她搭在臂弯的衣服，"还有你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温翎有些意外。

大多数人闻到消毒水都会皱眉，但这孩子说这话时，眼神干净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沈听澜。"他突然站起身，琴盒斜背在肩上，"新搬来的，住你家对面。"他个子很高，

温翎168的身高还得微微抬头。她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层薄茧，

是常年练琴留下的痕迹。"温翎。"她简短地自我介绍，转身刷卡进了单元门。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沈听澜跟着她进了电梯。密闭空间里，温翎闻到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混着雨水的气息。"你拉小提琴？"她看着那个琴盒问道。"嗯。"沈听澜笑了笑，

"不过现在水平还不够好。"电梯停在三楼。温翎走出电梯时，

听见身后少年清朗的声音："温医生，明天见。"她回头，看见沈听澜站在他家门口，

朝她挥了挥手。之后的日子，温翎发现这个邻居家的少年存在感意外地高。她值夜班回来，

经常能看见沈听澜在楼下便利店买牛奶。有时她周末在家，能隐约听见对面传来小提琴声，

旋律断断续续，像是在练习新曲子。真正熟络起来是在一个月后。那天温翎休假，

正窝在沙发里看医学期刊，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看见沈听澜脸色发白地站在门外，右手紧紧按着左臂。"能借一下医药箱吗？

"他声音有些抖，"切水果不小心......"温翎立刻把他拉进屋。伤口比想象中深，

鲜血已经浸透了半截袖子。她利落地消毒包扎，全程沈听澜都安安静静的，

只有在她碰到最深的那道伤口时，才轻轻"嘶"了一声。"怎么弄的？"温翎皱眉。

"想试试雕果盘，"沈听澜有些不好意思，"看视频里挺简单的。

"温翎抬头看他："你父母呢？""在国外工作。"沈听澜笑了笑，"家里就我一个人。

"那天晚上，温翎鬼使神差地多做了两人的饭菜。沈听澜吃得很快，但举止依然得体，

还会主动收拾碗筷。"你经常一个人？"温翎问。"嗯。"沈听澜擦着桌子，"不过习惯了。

有小提琴陪着。"他说话时眼睛弯弯的，温翎却莫名觉得那笑容有些孤单。渐渐地，

温翎发现自己开始习惯生活里有这个少年的存在。她值夜班时，

手机里总会多几条沈听澜发来的消息，有时是问她要不要带宵夜，

有时只是分享一首他刚练会的曲子。她休息日在家，沈听澜会来敲门，有时候是借酱油，

有时候是请教作业——虽然他成绩很好，根本不需要问这些。最让温翎意外的是，

沈听澜竟然记得她所有值班表。有次她临时调班，凌晨三点回家，发现门口放着保温盒，

里面是还温热的皮蛋瘦肉粥，旁边贴着张便签："猜你今天没吃晚饭。

——S"她捧着粥站在门口，突然意识到这个少年远比表面看起来要细心。

真正让温翎对沈听澜改观的，是医院周年庆那天。科室安排她表演节目，

温翎随口在电梯里提了一句自己五音不全。没想到第二天，沈听澜就出现在她家门口，

手里拿着小提琴。"我可以帮你伴奏。"他说，"选个简单点的歌就行。"那天晚上，

温翎第一次听沈听澜正式演奏。他站在她家客厅里，琴弓轻搭弦上，

流畅的旋律顷刻间流淌而出。温翎不懂音乐，却能感受到每个音符里蕴含的情感。

"你拉得真好。"表演结束后，她由衷地说。沈听澜摇摇头："还不够好。""这还不够好？

""因为......"沈听澜收起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想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温翎第一次在这个总是微笑的少年眼里，看到了近乎执拗的渴望。周年庆很成功。

温翎唱歌的时候，能听见台下同事小声议论那个拉小提琴的帅气男孩。结束后，

沈听澜在医院门口等她。夜风吹起他的衣角，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幅水墨画。"谢谢你。

"温翎说，"今天多亏了你。"沈听澜摇摇头，突然说："温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学琴吗？

""因为喜欢？""因为声音能传得很远。"他望着远处的灯火，"小时候爸妈总不在家，

我就想，要是我的琴声够大，是不是他们在国外也能听见。"温翎心头一颤。"不过现在，

"沈听澜转向她，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我觉得能拉给你听就够了。"那一刻，

温翎隐约意识到，这个少年对她的感情，可能早已超出了邻居的范畴。

心弦暗动路灯的光晕在沈听澜的睫毛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他的眼睛很亮，

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那句话说完后，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温翎下意识移开视线，

装作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低头翻找钥匙：“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沈听澜没再说什么，

只是安静地走在她身侧。夜风微凉，他的琴盒轻轻磕碰在肩侧，发出轻微的声响。

到了单元楼下，温翎刷卡开门，沈听澜却忽然停下脚步。“温医生。”他叫住她。温翎回头。

“下周六，市音乐厅有我的演出。”他从琴盒侧袋抽出一张门票递过来，“如果你有空的话。

”门票很精致，烫金的字体印着“沈听澜小提琴独奏会”。温翎接过来，

指尖碰到他微凉的指节，又很快收回。“我看看排班。”她没直接答应。沈听澜笑了笑，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没关系，不来也行。”他转身刷卡进门，

背影挺拔得像一棵青竹。温翎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电梯，直到金属门合上，

才低头看向手里的门票。演出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她那天刚好轮休。

温翎最终去了那场音乐会。她没告诉沈听澜，甚至特意选了后排的位置。音乐厅灯光暗下，

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亮起时，沈听澜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缓步走出。

和平时在家穿着宽松卫衣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他像是褪去了所有青涩，

举手投足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琴弓搭上琴弦的瞬间，整个音乐厅鸦雀无声。

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时，温翎呼吸微滞。她不懂古典乐，

却能清晰感受到琴声里蕴含的情绪——像是一场无声的倾诉，温柔又克制，

却比任何言语都直击心底。最后一曲结束时，掌声雷动。沈听澜鞠躬谢幕，

目光却似乎在观众席搜寻着什么。温翎下意识往座位里缩了缩，

却在看到他微微失落的表情时，心头莫名一紧。演出结束后，

温翎在音乐厅外的长廊等了很久。人群逐渐散去，她才看到沈听澜独自走出来。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领结松开，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干净清爽的少年感。

“温医生？”他看到她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你来了？

”温翎晃了晃手里的节目单：“拉得不错。”沈听澜笑得眼睛弯起：“我以为你没来。

”“坐得比较靠后。”“为什么不来后台找我？”温翎没回答这个问题，

转而问：“吃饭了吗？”沈听澜摇头。“走吧，请你吃宵夜。”温翎转身往停车场走，

“算是谢谢你上次帮我伴奏。”他们去了医院附近的一家粥铺。凌晨的店铺没什么人，

老板娘认识温翎，热情地给他们加了小菜。沈听澜吃东西很安静，但胃口很好，

一碗海鲜粥很快见底。“你经常这么晚吃饭？”温翎问。“练琴忘了时间。

”沈听澜擦了擦嘴角，“你呢？医生是不是都饮食不规律？”“差不多。”温翎笑了笑，

“不过我们科室还好，不像急诊那么忙。”沈听澜忽然伸手，

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你瘦了。”温翎一愣。“上次量血压的时候，

我记得你腕围比现在粗一点。”他收回手，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温翎没想到他会记得这种细节。她低头喝粥，热气氤氲间，忽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送沈听澜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等红灯时，温翎瞥见沈听澜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轻缓，手里还攥着那张节目单。

温翎调高了空调温度，轻轻关掉了广播。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沈听澜还没醒。

温翎犹豫了一下，伸手想叫醒他，却在碰到他肩膀的瞬间，

听到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句：“温翎……”她的手指顿在半空。

这是沈听澜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第二天早上，温翎家门口多了一个保温袋。

里面是还温热的豆浆和生煎包，袋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昨晚谢谢你。——听澜

字迹工整清秀，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温翎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甜度刚好。她忽然意识到，

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生活里有这个少年的存在。

3· 无声告白温翎发现沈听澜开始频繁出现在医院。起初是“路过”给她送早餐，

后来变成“刚好在附近练琴”顺便等她下班。

神经外科的小护士们很快注意到这个长相清俊、总是背着琴盒的男孩，私下里没少打趣温翎。

“你弟弟又来了。”护士小林挤眉弄眼地指了指走廊尽头。温翎抬头，看见沈听澜靠窗站着，

正低头翻看一本乐谱。晨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

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像是察觉到视线，他忽然抬头，冲她笑了笑。“他不是我弟弟。

”温翎合上病历本。“哦——”小林拖长音调，“那是？”温翎没回答，

径直走向沈听澜：“今天没课？”“上午的课调了。”他收起乐谱，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

“给你带了蜂蜜柚子茶，护嗓的。”杯体贴着便签纸，上面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温翎发现他最近总爱用这种小纸条，有时候夹在她常看的医学杂志里，

有时候贴在她家的冰箱上。周末温翎难得休息，沈听澜来敲门时抱着两袋食材。“火锅？

”她挑眉。“庆祝你连续三天准时下班。”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开始洗菜。

温翎靠在门框上看他动作利落地切香菇，刀工比上次进步不少。“你最近练琴了吗？”她问。

沈听澜手上一顿：“每天四小时。”“那还有时间研究菜谱？”“想做给你吃。

”他说得很自然，耳尖却微微泛红。火锅沸腾时，

沈听澜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明天下午的，听说评价很好。

”温翎盯着票面看了两秒：“你约我？”“嗯。”沈听澜低头涮肉，

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可以吗？”温翎忽然想起上周科室聚餐时，

同事问她为什么不谈恋爱。当时她说工作太忙，可现在看着沈听澜认真等待回答的样子，

她发现自己竟在考虑这个提议。“好。”她说。沈听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电影是部无聊的爱情片，温翎看到一半就开始走神。黑暗中，她感觉右手被人轻轻碰了碰。

沈听澜的指尖微凉，试探性地勾住她的小指，见她没躲开，才慢慢握住整个手掌。

温翎转头看他。荧幕的光映在沈听澜侧脸上，他假装专注地盯着屏幕，

喉结却紧张地滚动了一下。温翎忽然觉得心跳有些快，最终也没有抽回手。散场时下起了雨，

沈听澜把外套撑在两人头顶往停车场跑。温翎的高跟鞋踩进水坑，踉跄了一下，

被他及时揽住腰。“小心。”他们靠得太近，温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沈听澜的手还停在她腰间，呼吸明显乱了节奏。雨幕中，他低下头，

却在即将触碰到她唇角的瞬间停住。“可以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哑。

温翎闭上了眼睛。那个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分开时沈听澜的耳根红得厉害，

却还固执地牵着她的手。回程的车里，两人都没说话，只有交握的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到家门口时，沈听澜突然说：“我不是一时冲动。”温翎看着他。“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他的眼神干净又认真，“我知道我比你小，但我会很快长大。

”温翎想起这半年来，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早安消息，记得她所有值班表，

会因为她随口提的一句“想吃城西那家蛋糕”就跨越大半个城市。“沈听澜。”她终于开口，

“你知道和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会成为最让你安心的存在。

”他回答得毫不犹豫。雨声渐歇，温翎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那试试看吧。”第二天清晨，

温翎在手机里看到沈听澜发来的消息：早安，女朋友。后面跟着一张照片，

是她昨天落在他家的发圈，此刻正戴在他手腕上。温翎忍不住笑了。她拉开窗帘，

看见沈听澜已经站在楼下等她，晨光中，他举起手冲她晃了晃，腕间的发圈格外醒目。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确定——有些心动，与年龄无关。渐入佳境温翎发现，

恋爱后的沈听澜比想象中更黏人。每天早上七点十五分，她家门口一定会准时出现一份早餐。

有时是热腾腾的豆浆油条，有时是西式的三明治咖啡，

但永远附带着一张手写便签——有时候是一句简单的"早安"，

有时候是他随手记下的旋律片段。"你都不用睡觉的吗？"某个值班后的清晨，

温翎揉着眼睛打开门，看见沈听澜精神奕奕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刚出炉的小笼包。

"睡了啊。"他把早餐递过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我五点起来练琴，

练完刚好去买早餐。"温翎算了算时间："那你才睡四个小时？""够用了。

"沈听澜笑着凑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快去洗漱，包子要凉了。

"他身上还带着晨露般清新的气息，温翎突然觉得连值夜班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神经外科最近接了个疑难病例，温翎连着加了三天班。第四天晚上十点多，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医院大门，却看见沈听澜靠在他的自行车旁等她。"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下班。"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红枣枸杞茶，补气血的。

"温翎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到掌心："等了多久？""没多久。

"沈听澜轻描淡写地说，但温翎注意到他的手指冻得有些发红。深秋的夜风已经很凉了，

而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上来。"她突然说。"嗯？""我开车送你回去。

"沈听澜眨眨眼："那我的自行车...""放后备箱。

"最后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辆公路车塞进温翎的小轿车。沈听澜坐在副驾驶，

看着后视镜里歪七扭八的车轮，突然笑出声："好像一只被绑架的螃蟹。

"温翎也忍不住笑了。车里放着沈听澜最近在练的肖邦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