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中学。
九月初,盛夏的余热还未散尽。
初秋的阳光为江昼晴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站在开学典礼的队列里不安分地晃动着,百无聊赖地数着操场边梧桐树的叶子。
腕间的银色手链叮当作响——那是去年跆拳道全国赛的奖品,此刻正随着她数梧桐叶的动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阳光穿过枝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眯了眯眼,抬手挡了挡,指尖缠绕的发绳上坠着一颗小小的星星挂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及肩的栗色短发被风吹得微微翘起,后颈处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沾着薄汗,像撒了金粉的蜂蜜。
“昼晴,别东张西望了,教导主任在看这边呢。”
身旁的好友林夏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
林夏是江昼晴最好的闺蜜,她比江昼晴高出半个头,扎着教科书般标准的高马尾,发圈却是违和的恐龙造型——上周生物课解剖青蛙的纪念品。
戴着一副没有度数方框眼镜,阳光穿透她浅茶色的瞳孔,在颧骨上投下睫毛的扇形阴影。
“小林夏,不要紧张兮兮的。”
“反正还没开始嘛。”
江昼晴撇撇嘴,目光扫过前面一排排乌泱泱的后脑勺,又落到主席台旁挂着的红色大横幅——“新学期,新征程,新梦想”,字体端正得有点刻板。
操场边缘,几个值周生正拿着长竹竿试图把卡在树杈上的彩带气球捅下来,引来一小片低低的哄笑。
头顶的校园广播正放着万年不变的《运动员进行曲》,节奏铿锵,却莫名让人更觉漫长。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冗长的集体活动,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听说今年的学生代表是那个天文社的社长?
她曾在学校论坛上看到过关于他的讨论帖,照片里的少年站在天文台前,身后是浩瀚的星空,而他只是安静地望向镜头,眼神清冷得像隔着一层薄雾。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高二(1)班沈星遥同学发言。”
广播里的声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一阵掌声,夹杂着女生们瞬间拔高的兴奋议论和男生们或真心或起哄的口哨声。
“来了来了!”
“真是他啊……” 队列里一阵小小的骚动,后排的男生踮脚张望,前排的女生则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刘海。
江昼晴也踮起脚尖,好奇地往主席台张望。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生走上台,校服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他站定后微微低头调整话筒,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眉眼,只能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和抿得有些紧的唇。
“各位老师,同学,上午好。”
声音清冷,像初秋的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昼晴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哦,是那个天文社的社长。
她曾在学校公告栏上见过他的名字,旁边贴着一张星云照片,署名“沈星遥”。
当时她还想着,这名字真适合他,像夜空中最安静的那颗星。
台上的人仍在讲话,语调平稳,逻辑清晰,但江昼晴的注意力却渐渐飘远。
她盯着他握演讲稿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
——很适合拿笔,也很适合……牵。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耳尖微微发热。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操场边缘传来。
“小心——!”
一颗失控的足球划破空气,首首朝着主席台飞去!
江昼晴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台阶,当那颗足球飞来,她跃起的瞬间—— 裙摆扬起45度角,露出膝盖上淡粉色的旧伤疤 白色短袜滑落到脚踝,露出纤细的脚踝骨 踢球时绷首的腿部线条像拉满的弓弦。
足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远远飞了出去。
全场寂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欢呼和掌声。
江昼晴站稳后,才发现自己离沈星遥极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他的睫毛很长,此刻正微微垂下,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怔然。
她咧嘴一笑:“同学,没事吧?”
沈星遥喉结微动,沉默了两秒,才低声道:“……谢谢。”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江昼晴歪了歪头,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沈社长,你刚刚是不是被我帅到了?”
沈星遥:“……”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江昼晴忍不住笑出声,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广播里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那个女同学!
开学典礼不准踢足球!!!”
——糟糕,得意忘形了。
说完,她转身就跑,像一尾灵活的鱼钻进解散的人群里,马尾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飞扬的弧线。
教导主任还在台上吹胡子瞪眼,但典礼显然己经无法维持严肃的氛围了。
各班队伍开始松动, “昼晴!
这边!”
林夏在人群中朝她挥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行啊你,开学第一天就‘英雄救美’,还当众调戏沈星遥!”
江昼晴一边跑一边回头做了个鬼脸,引来周围同学善意的笑声。
沈星遥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在攒动的人头中忽隐忽现,最终消失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转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演讲稿的边缘。
——像流星划过夜空,短暂却明亮。
他垂下眼,周遭的喧闹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开来。
唇角极轻地弯了弯。
散场的人流裹挟着他向前移动。
经过公告栏时,他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张猎户座星云的照片,停留了一瞬,才随着人群继续向前走去。
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公告栏上即将被覆盖的“天文社秋季招新”预告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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