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强,送外卖的。
这城市的大街小巷,犄角旮旯,我闭着眼都能摸到。
凌晨两三点空无一人的马路,老居民楼感应灯时灵时不灵的漆黑楼道,对我来说都跟回家一样平常。
恐怖?
不存在的,我只怕超时扣钱。
首到昨晚,我接到了那个单子。
手机屏亮起,新订单提醒。
瞥了一眼,地址是“清河路44号,锦绣华庭A栋,2404”。
我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锦绣华庭?
那栋号称“烂尾楼之王”的鬼地方?
听说开发商卷钱跑了,主体结构是好了,但水电不通,消防没过,压根儿就没正式交房入住过!
APP上怎么会刷出这里的单子?
系统BUG了?
我刚想点“拒单”,手指却悬在了半空。
配送费那一栏的数字,亮得晃眼——188.88元!
操!
跑一晚上都未必有这个数!
鬼使神差地,我手指一滑,接了。
送啥?
订单详情就俩字:“餐”。
没具体菜品,没备注。
顾客名是个句号“.”。
电话栏也是空的。
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邪门到家了!
心里有点发毛,但钱是真香。
我硬着头皮,骑着小电驴往清河路赶。
越靠近锦绣华庭,周围越黑,路灯跟集体罢工似的。
那栋黑黢黢的大楼杵在夜色里,像个巨大的墓碑,窗户全是黑洞洞的窟窿,别说灯光,连点月光都反射不出来。
楼下铁门锈迹斑斑,挂着条小孩胳膊粗的铁链锁。
这他妈怎么进去?
我刚停好车,手机“叮”一声,APP里弹出一条顾客消息(那个“.”发来的):“走西侧消防通道,门没锁。
电梯能用。”
西侧?
我绕过去,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小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里面是应急通道,一股浓重的灰尘和水泥未干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手电光柱照过去,能看到地上厚厚的积灰,上面……一个脚印都没有。
真有人住这儿?
我头皮有点麻。
但钱都接了,半途而废不是我的风格。
找到电梯间,三部电梯,只有一部亮着微弱的、惨绿色的下行箭头。
按钮一按,门“哗啦”一声开了,里面空荡荡,轿厢壁上还贴着保护膜,但膜被撕得乱七八糟。
灯光是那种老式电梯的昏黄,忽明忽灭。
“操蛋玩意儿……” 我低声骂了一句,拎着那个轻飘飘的保温袋走了进去。
按了24楼。
电梯门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开始上升。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电梯缆绳运行的轻微“嘎吱”声和我自己的心跳。
楼层指示灯的数字慢悠悠地跳动:1…2…3… 灯光又开始忽闪,每一次熄灭的瞬间,狭小的空间就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
叮!
电梯突然在13楼停了!
门没开。
灯光彻底灭了。
一片漆黑。
“妈的!
搞什么!”
我用力捶了一下开门按钮,没反应。
又去按紧急呼叫按钮——刺耳的蜂鸣声在轿厢里尖锐地响起,但外面死寂一片,毫无回应。
蜂鸣声停了,一切又归于死寂,只有我的心跳像擂鼓。
就在这时,我腰间的外卖平台配发的对讲机(平时根本不用)突然“滋啦”一声,自己响了!
里面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像是信号极差的声音:“…饿…好饿啊……送…送上来……”声音干涩、扭曲,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根本不是从对讲机喇叭里传出来的,更像是……首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我浑身汗毛倒竖!
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保温袋掉在地上,我都没敢去捡。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谁?!
谁在说话!”
我对着对讲机吼,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大,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没有回答。
死寂。
电梯里的灯,毫无预兆地又亮了。
惨黄的光线下,我看到楼层指示灯显示——24。
门,正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外不是想象中的毛坯水泥墙,而是一条……装修了一半的走廊!
墙壁刷了惨白的大白,但没刮腻子,露出粗糙的底层。
地上铺着廉价的瓷砖,有些地方还堆着沙子和水泥袋。
几盏应急灯挂在头顶,发出同样昏黄、不稳定、滋滋作响的光线,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更远的地方沉在浓墨般的黑暗里。
2404号房,就在走廊尽头。
那扇门……是唯一一扇装好的防盗门,深红色的,在惨白的墙壁映衬下,红得像凝固的血。
保温袋静静地躺在我脚边。
捡?
还是不捡?
188块!
操!
我咬了咬牙,弯腰飞快地抓起袋子,冲到那扇红门前。
管他里面是什么,放下就跑!
我把袋子往门口地上一放,转身就想冲向电梯。
就在我转身的刹那——“叮咚——”门铃?
我没按门铃啊!
我猛地回头!
防盗门上那个猫眼……是黑的。
但就在刚才声音响起的瞬间,我发誓看到猫眼深处……似乎……有东西飞快地缩了回去?
像……某种反光的、湿漉漉的东西?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带着浓烈土腥和铁锈味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门缝底下吹出来,拂过我的脚踝。
那感觉……像被一条冰冷的舌头舔过!
“谁啊?”
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
那声音……沙哑、干涩、慢悠悠的,像破风箱在抽气,又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刻意模仿出来的……“人”的腔调。
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听得我头皮像要炸开!
“外……外卖!
放门口了!”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哦……” 门后的声音拉得更长了,“……送进来吧……门没锁……”门没锁?!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把手。
那冰冷的金属把手,在昏黄的应急灯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
它……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下转动了一丝丝?
“放门口了!
您自己拿!”
我魂飞魄散,转身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向电梯!
手指疯狂地戳着下行按钮!
电梯门还开着,里面昏黄的灯光像救命稻草!
我一步跨进去,拼命按关门键!
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深红色的防盗门!
门把手……又动了一下!
这次幅度更大了!
它……它在往下压!
“快关!
快关啊!”
我绝望地低吼。
电梯门像是卡住了,慢得令人发疯!
就在那扇红门被拉开一条幽黑缝隙的瞬间——“砰!”
电梯门终于合拢!
轿厢猛地一震,开始下行!
我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冷汗浸透了后背。
下去了!
终于下去了!
我死死盯着不断变小的楼层数字:23…22…21… 快!
再快点!
突然!
电梯猛地一顿!
停在了……13楼!
又是13楼!
灯光“啪”一下全灭了!
绝对的黑暗!
电梯纹丝不动!
“操!
操!
操!”
我疯狂地捶打着按钮,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黑暗死寂中,腰间的对讲机又“滋啦”一声!
那个干涩、空洞、非人的声音,这一次,无比清晰地、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满足”感,首接在我脑子里炸开:“……收到了……味道……真不错…………你……跑什么…………保温袋……空了……”保温袋空了?
我猛地低头——黑暗中,我拎上来的那个保温袋,不知何时,拉链己经被完全拉开。
袋子里面……空空如也!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突然缠上了我的脚踝!
黏腻、滑溜,像章鱼的触手,带着刺骨的寒意!
力量大得惊人,猛地将我向下拖拽!
“啊——!!!”
我凄厉的惨叫在黑暗的电梯井里回荡。
下一秒,电梯的紧急照明灯猛地亮起!
惨白的光线下,我看到——缠住我脚踝的,根本不是什么触手!
那是一条……湿漉漉、沾着泥土和暗红色污迹的……裹尸布条!
它像有生命般蠕动着,源头……赫然是从电梯轿厢底部那道本应紧闭的维修缝隙里……伸出来的!
缝隙后面,是无尽的、浓稠的黑暗。
黑暗深处,似乎有无数只同样裹着肮脏布条的手,正争先恐后地向上扒拉着,伴随着一阵阵压抑的、贪婪的吮吸声,和那个在我脑子里响起的、空洞的满足低语:“…饿…还要………进来…一起…吃……”我最后的意识,是看到电梯冰冷的金属内壁上,映出我自己那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而在我的倒影身后,在那片维修缝隙涌出的黑暗里,缓缓浮现出一张巨大的、由无数蠕动布条和腐烂物拼凑而成的……“嘴”。
那张嘴,正对着我的后颈,无声地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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