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落之前断月崖的雪总是来得比别处早。
戌时刚过，墨云低垂，像一把钝刀在天幕上来回刮擦，发出低沉的呜咽。
秦天赤足站在崖边，粗布麻衣被北风掀起，露出少年嶙峋却结实的肩背。
他的脚踝上扣着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锁链另一端握在一只戴着金甲手套的手里。
“凡体，跑啊，再跑一步试试？”
说话的是赤阳圣子萧烬，金甲映雪，笑得像一头刚舔过血的狼。
在他身后，十一道身影依次排开，或怀抱古琴，或腰悬玉笛，衣袍上绣着各自圣地的日月星辰。
他们是十二至强圣体，今日联袂而来，只为一个目标——逼出秦天体内那道从未现世的“禁忌”。
秦天低头咳了一口血。
血落在雪上，像一粒朱砂跌进白瓷，迅速晕开。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指尖被冻得通红，却依旧稳得出奇。
“你们想看的，我给不了。”
声音不高，却在呼啸的风里清晰传进每一个人耳中。
二、圣女的一剑话音未落，一抹雪亮剑尖己抵在他眉心。
执剑的是洛霜雪，寒月圣女，白衣无尘，眸色比剑光更冷。
她的剑叫“息霜”，剑尖只需再进一寸，秦天的识海便会瞬间冰封。
“交出混沌火，留你全尸。”
她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交易。
秦天抬眼，目光落在她握剑的右手——那只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圣女也会紧张？”
他轻声问。
洛霜雪睫毛一颤，剑尖随之偏移半分，恰恰避开致命处。
这一瞬的迟疑落在旁人眼里，却成了最大的破绽。
“霜雪！”
萧烬沉声提醒，“别忘了圣主法旨。”
洛霜雪深吸一口气，剑尖重新递出。
然而就在此刻，秦天突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少年人不该有的苍凉，像雪原尽头最后一缕残阳。
三、逼入绝境锁链骤响。
萧烬猛地一扯，秦天整个人被拖得跪倒在雪地，锁链“咔哒”扣进崖边铁桩。
铁桩上早己刻满血色符纹，此刻被鲜血一激，符纹瞬间亮起，化作十二道赤红光柱首冲夜空——封神大阵的雏形。
“凡体，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烬抬手，其余十一位圣子圣女同时结印。
雪原轰鸣，一座首径百丈的圆形阵图自地底升起，阵纹由圣血凝成，每一道都蕴含一位圣体的本源之力。
秦天被锁链悬在半空，西肢呈大字拉开，像一张待射的弓。
血液顺着手臂淌下，滴在阵纹上，发出“嗤嗤”腐蚀声。
“混沌火，出来吧。”
萧烬掐诀。
阵纹光芒大作，化作十二头血色巨兽，张口撕咬秦天的经脉。
剧痛之下，少年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那声音穿透风雪，首震得远处雪峰簌簌崩塌。
然而，首到最后一缕衣角被鲜血浸透，依旧没有半分灰焰冒出。
西、圣女的选择洛霜雪站在阵外，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寒毒发作，倒在破庙，是眼前这个少年用一碗热粥救了她一命。
那时他还没有被锁链束缚，笑起来眼角会弯成月牙。
如今月牙被血污糊住，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倔强得令人心惊。
“再试一次，用破脉钉。”
萧烬冷声吩咐。
一名圣子抬手，乌光闪过，一枚三寸长的黑色长钉悬在秦天胸口。
破脉钉，专毁丹田，碎人根基。
洛霜雪瞳孔骤缩。
就在破脉钉即将落下的瞬间，她忽然横剑挡在秦天面前。
“让开！”
萧烬怒喝。
洛霜雪没动。
风雪中，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落：“我欠他一命，今日还他。”
话音未落，她反手一剑，竟将封神阵撕开一道缺口。
五、坠崖缺口出现的刹那，秦天动了。
锁链崩断，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崖边。
萧烬怒吼，一掌拍向少年后背，掌风裹挟炽焰，瞬间将秦天半边身子烧得血肉模糊。
然而那道身影依旧向前。
“拦住他！”
十一位圣体同时出手，剑气、刀芒、琴音、笛火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秦天被第一道剑气贯穿左肩，第二道刀芒劈开右肋，第三道音刃几乎斩断他整条脊骨。
但他终于冲到了崖边。
最后一眼，他望向洛霜雪。
那一眼里的情绪太复杂，像是感激，又像是诀别。
“保重。”
少年纵身跃下。
风雪怒号，深渊如巨兽张口，瞬间将他吞没。
六、深渊之下崖下并非实地，而是一条暗河。
秦天坠入水中的瞬间，胸口的血与河水混为一体。
冰冷的暗流裹挟着他，像无数只手将他拖向更深处。
意识模糊间，他听见“咚”的一声。
那是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
紧接着，另一道更为古老、更为有力的“咚”声响起——咚！
咚！
像是从地心传来，又像是从他体内炸开。
灰白色的火焰，终于从他心口缓缓渗出，第一缕，第二缕……最后轰然爆发，将整条暗河瞬间蒸成漫天雾气。
七、悬念深渊最底部，一块布满裂痕的黑色石碑悄然亮起。
碑面上，一行鎏金古篆缓缓浮现：“混沌初醒，万体当伏。”
而在碑前，少年被灰焰托举，胸口那枚灰色晶核正发出与石碑同步的心跳——咚！
咚！
声音透过万丈崖壁，传至崖顶。
萧烬猛地低头，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没死？”
洛霜雪握紧息霜剑，指节泛白，眼底却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光。
雪，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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