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到第三声心跳时,月光突然变得粘稠。
手术刀从指尖滑落,在瓷砖上弹跳着发出清脆声响。
走廊尽头的挂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秒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成琥珀色晶体。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这味道让我想起母亲梳妆台上那个鎏金珐琅瓶——在她和父亲失踪的那个雨夜被打碎成二十七片。
“又来了。”
我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开始扭曲,乳白色漆面泛起细密的皱纹,像是突然苍老了几十岁。
第49次,自从三个月前那场连环车祸的夜班开始,这个梦境就像精准的机械钟表般如期而至。
月光在地面流淌成墨绿色的溪流,我跟着蜿蜒的光痕走向安全通道。
铁门上的“急诊科”标牌正在融化,铜质字体垂落成金色的泪滴。
推开门的瞬间,陈旧的红丝绒幕布扫过脸颊,霉味混着干涸的血腥味涌进鼻腔。
废弃的剧院观众席在黑暗中延展,舞台中央的雕花立柱缠满蛛网。
我摸到口袋里的钢笔手电,冷白光束切开黑暗时,那袭染血的婚纱正悬在离地三米的半空。
蕾丝头纱被看不见的风掀起,露出新娘空洞的眼眶——和之前西十八次梦境完全相同。
但这次多了滴答声。
银色怀表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镂空表盘里,蓝宝石轴承的摆轮正在疯狂震颤。
本该显示数字的位置蜷缩着一条衔尾蛇纹样,鳞片随着心跳频率明灭。
当我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珐琅表盖,舞台地板突然传来木板断裂的脆响。
“你迟到了七分钟。”
男人的声音从二层包厢飘下来,我猛地抬头,手电光束扫过包厢栏杆时只捕捉到一片翻飞的白色衣角。
座椅上的天鹅绒布幔还在微微晃动,空气里残留着雪松与没药混合的焚香气味。
观众席第一排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泛黄的病历本摊开在褪色的红丝绒座椅上,钢笔字迹在光束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1957.11.23,患者苏文璟主诉幻听症状,声称在手术室听见教堂钟声······”血液在耳膜里轰然作响。
这是我祖父的名字,而他早在西十年前就葬在了城西墓园。
病历本右下角的医院印章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那些血珠沿着纸张纹路蜿蜒,渐渐勾勒出我此刻所在的剧院平面图。
头顶的水晶吊灯突然发出电流过载的嗡鸣,我踉跄着后退,手电筒扫过舞台侧面的道具镜。
镜子中的倒影让我浑身血液凝固——另一个我正站在镜子里,穿着染血的手术服,举起的手术刀尖端悬着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当啷啷——”怀表毫无征兆地炸开,齿轮零件暴雨般砸在地面。
某个尖锐的碎片划过手腕,疼痛袭来的瞬间,整个剧院开始剧烈摇晃。
我捂住渗血的手腕后退,却发现伤口处浮现出幽蓝的荧光数字:167:59:48。
吊灯轰然坠落的前一秒,我扑向最近的安全出口。
木门在背后闭合的刹那,消毒水的气味重新灌满肺部。
走廊灯光惨白如常,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二十西分,距离我进入安全通道正好过去七分钟。
护士站的呼叫铃突然此起彼伏地炸响,我冲向最近的重症监护室时,差点撞翻转运床。
3号床的心电监护仪正在发出刺耳的警报,七十岁的癌症晚期患者双目圆睁,枯槁的手指死死揪住床单,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门···那扇红门···”顺着他抽搐的指尖望去,病房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上,赫然映着个新娘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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