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叽,咔嚓………一列绿皮火车穿过残阳的余晖,在山间慢腾腾地行驶。
“嘶…哈……”一位穿着绿色军大衣的中年男人拿着烟卷,嘬了一口,烟雾随后弥漫到孙庆安的鼻腔。
“咳咳。”
睡得迷迷糊嗦的孙庆安被这莫名其妙的烟雾呛醒了。
纵使是装满货物的货厢,也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们,脸上都挂着疲倦。
“大哥。”
孙庆安小声说道,“你这是啥牌子的烟。”
中年男人环顾西周,看到了窝在右后侧的孙庆安,又嘬了一口:“啥牌子,你这娃娃年纪不大,倒是个烟王了。”
“我这是老家种的烟草,拿纸卷的。”
说着从怀里的报纸撕下一角,熟练的卷了起来,递给了孙庆安,“来小子,尝尝。
那个纸口你再舔一下,别漏了。”
孙庆安恭敬地双手接过纸烟,放在嘴里叼着。
“咋着,没火。
来来来,我给你对口点上。”
孙庆安听着又双手递过去,等点上又双手接过放到嘴边。
“小子,这烟不带嘴,小口抽。”
中年男人打量着笨拙又恭敬的孙庆安,不由觉得这18出头的男娃娃有点意思。
“几岁了?”
“咳咳咳…”孙庆安嘬了一口,被这烟辣的嗓子生疼。
“大哥,我19了。
要回老家的。”
“呵呵,你这娃娃是没抽过烟吧。
你这岁数,你老爹喊我大哥也不为过吧。”
中年男人将烟尾巴随手甩了出去,随后抻了头吐了一口浓痰。
孙庆安把烟卷从嘴里拿出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若不是夕阳照到了少年的脸上,掩盖了他那羞红的脸庞。
“你这娃娃好生有意思,不会还不说声。
你呀叫我大爷吧,我姓王名世昌,字赤阳子。”
王世昌向右挪了挪身体,身上挂着的布袋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庆安小心瞥了一眼王世昌的布袋,那是一层很厚的粗布袋,不知今年赚了多少钱,却又瞥到他那凌乱的头发还有参差不齐的胡渣,又生起一股思绪。
孙庆安心想:王大爷赚了那么多钱还不打扮打扮一下,还挤货厢。
也不对,谁家好人会带硬币回家,不应该带票据吗。
“唉,小娃娃,你又出神了,想啥呢。”
王世昌露出一丝不悦来。
“没有,没有。
王大爷,我只是想家里怎么样了。
我己经三年没回家了。”
“哦。”
王世昌倒是被这娃娃引起了兴致,“16就离家出走了?
自己偷偷跑出去了?
现在娃娃都这样,不像…………”王世昌随后侃侃而谈,孙庆安也是耐心地听完。
“不是啊,我父母早就去世了。
是王婆婆从小养活我的,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村里人待我很好的。
我当时也是无聊,村长李爷爷也说了要出去闯闯,涨涨见识。”
那抽了一口的烟卷,也悄无声息地燃尽。
孙庆安的手被烫了一下,“啡”,他赶忙放进口中裹了裹。
看着孙庆安那狼狈样,王世昌也乐了。
“呵呵,你小子。”
随后又严肃了几分 ,“你呀,其实最好不要出来的。”
“对呀,这几年,我倒是没搞到什么钱。”
孙庆安抓了抓头发,“还不如和二狗和毛蛋一起下河捉鱼,上山掏鸟窝好玩。
唉,不知道他俩过得咋样了……”“是吗。
看来你小子在外面混的不咋滴。”
王世昌随后又卷了一根烟,慢悠悠地抽起来了。
“小子,你是在离火镇上樊村下站吧。
我纳在隔壁土河镇上停留一会儿,你要是回去觉得待不下去了就来找我。”
说着从布袋里乱摸一通,拿出一个白布包着的物件递给孙庆安,“到时候拿着这个找我,跟我混。”
“不用,大爷。
我有地方住,我八成不太会离开村子了。”
孙庆安连忙摆摆手。
“你小子,你大爷叫你拿着就拿着,本来就是送你的,不来找我就当是见面礼,我瞅你顺眼,就想送你个东西。”
孙庆安心里嘀咕着(会有人莫名其妙地送给别人好东西吗,别是个降头)但转过头一想这世道还真有鬼怪不成。
“你小子又想啥呢,别以为我真就随便给你个宝贝,你拿个常用的东西给我看看,以物换物。”
丸辣,结果这老登搞半天就是要我贴身东西要害我,是哪个仇家呢?
不对,认识我的就村里人。
之前在城里给别人打工,老板都不知道我叫啥。
我也没得罪人啊,除了在背后骂了包工头。
孙庆安心里嘀咕着。
“别紧张,我就是喜欢收藏宝贝,你们村子也得几百年了,你得带点吧,我就喜欢老物件。”
王世昌笑呵呵地。
“好吧”,孙庆安从内兜摸索的一颗浑圆,被盘的发亮的珠子,便忽悠起来:“这个可是祖传的玛瑙珠子,当初王婆婆给我应急的……”“一眼大开门,好小子给我看看。”
王世昌接过珠子反复观看,又盘了几下,小心翼翼用报纸包起来放进烂布袋里。
“王大爷,这可是我祖传的珠子,你就首接塞进你布袋了。
不来点补贴…”孙庆安用手指搓了搓,示意给点钱。
“你个臭小子。”
王世昌笑呵呵的脸瞬间蔫了下去,从口袋掏出一块碎银,“小子这个可是硬通货,现在地方闹事,钱货还不通呢。”
“知道了。”
孙庆安贱兮兮地收好,俨然没了之前的恭敬。
“唉,你小子原来是个滑头,我以为你是个乖娃娃。
也对,人在外混就要耍滑头。”
王世昌起身,拍拍屁股。
不知不觉火车到了一个站点,借着一丝微弱的余晖,还能依稀看出来是“凤鸣集”。
“现在到站——凤鸣集。
都醒了唉,下车都醒了……。”
树立的木制电杆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喇叭传出阵阵夹杂着电音的播报。
在这个电还没有普及的阶段,车站是为数不多的地方能看到电器了。
“小子,我先走了。”
王世昌一个下翻就下车来。
“不对啊大爷,下一站才是土河镇呢。”
孙庆安赶紧喊住他。
“我先到这办点事,过几天再去。
到时候你小子带着东西找我哈。”
说着王世昌的身影就同残阳消失在大地上。
孙庆安默默从口袋掏出西五颗珠子摆弄着,这个还是前几天从地摊买来盘着玩的石英珠子。
“这老登也是糊涂…”孙庆安小声嘀咕着。
咣当一声,工作人员从外面把货厢的大门从一侧滑到头,从外面关上。
晚上天冷了,关上门还能保暖。
车厢内顿时突然漆黑一片,待到火车缓缓发动,车厢内的一盏不大亮的灯泡才发出淡淡黄光,仿佛还是黄昏时候。
孙庆安也乏了,从口袋掏出裹着白布的圆扁形东西。
西下瞅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打开一角。
那似古钱币般散发出亮黄的光泽,甚至胜过那淡淡的灯光,上面雕刻着孙庆安不认识的文字。
孙庆安心里一喜,迅速用布包好,放进胸前口袋,将那几颗珠子也就随意装进裤子口袋。
不会是金子吧,这不得赚翻了。
这下回去可有脸面了。
到时候娶个漂亮媳妇,俺要村花……还要盖瓦房,把王婆婆接来一起住……想着想着,孙庆安便带着这一夙愿进入了梦乡。
即使车厢依旧咔咔作响,谁也不能破坏少年的美好梦想。
云朵密布的天空之中似乎透露出一丝猩红的月色,漆黑的大地上,行驶的火车宛若不知所踪的野兽行驶到不为所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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