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的岁月，比时光更长

陈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是在十二岁那年的暑假。

他蹲在老家属院的槐树下弹玻璃球，前一秒还听见邻居家阿姨喊孩子回家吃饭，

后一秒眼前的场景就变了——槐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崭新的健身器材，

穿着校服的陌生少年正围着器材打闹，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背心，

还沾着刚才蹭到的槐树叶。他以为是中暑产生的幻觉，跌跌撞撞跑回家，

却发现门锁换了样式，开门的是一对陌生夫妇。“小朋友，你找谁？”男人疑惑地看着他，

陈屹盯着门上贴着的春联，上面的年份是三年后。那天他在楼道里躲了很久，

直到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才跌回原来的时空。槐树下的玻璃球还在，只是太阳已经西斜，

妈妈正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后来，这样的“瞬移”越来越频繁。有时是在课堂上，

老师的粉笔还没落下，他就出现在了放学后的校门口；有时是在睡梦中，

醒来时正躺在儿时住过的老房子里，墙上还贴着早已过时的动漫海报。

医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只说是罕见的基因异常，无法治疗，也无法预测。

陈屹渐渐习惯了这种失控的人生。他学会了在身上常备现金和一套换洗衣物，

学会了在突然消失前尽量找个隐蔽的地方，学会了面对身边人疑惑的目光时，

用“去外地办事”搪塞过去。他像一颗被时间随意抛掷的石子，在不同的年份里颠沛流离，

从未有过片刻安稳。二十五岁那年，他在一次穿梭后，落在了城郊的一片向日葵花田里。

正是盛夏，金色的花盘朝着太阳，风一吹，掀起层层花浪。他刚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服，

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哭声。循声走去，看到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田埂上，

手里攥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小女孩看起来只有六七岁，

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沾了泥点，看到陈屹时，哭声顿了顿，怯生生地抬起头。

“你是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我叫陈屹。

”他在她身边蹲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你的风筝飞走了吗？”小女孩点点头，

眼泪又掉了下来：“那是妈妈给我做的，上面有小兔子。”陈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风筝挂在不远处的向日葵顶端，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的花杆，

把风筝取了下来。风筝的布料上印着一只卡通兔子，确实很可爱，

只是边角被树枝勾破了一点。“给你。”他把风筝递还给她，“只是破了一点，

回家让妈妈缝补一下就好了。”小女孩接过风筝，破涕为笑，

露出两颗小小的小虎牙：“谢谢你，陈屹哥哥。我叫苏念。”阳光洒在她脸上，

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眼里闪烁着单纯的光芒。陈屹心里莫名一暖，

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以后要是找不到风筝，或者遇到什么困难，就对着向日葵喊我的名字，

我可能会出现哦。”他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这句话，成了他们之间跨越时空的约定。

苏念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记下了：“好！那陈屹哥哥，你下次还会来陪我玩吗？

”陈屹刚想回答，熟悉的眩晕感袭来。他知道自己又要走了，

急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随身携带的银杏叶书签——这是他某次穿梭到秋天时捡的，

一直带在身上当护身符。“这个给你，”他把书签塞进苏念手里，“拿着它，

就当是我们的信物。”话音未落，他就消失在了花田里，只留下苏念握着书签，

站在向日葵花田里，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田埂。再次醒来时，陈屹回到了自己的时空。

他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手里还残留着向日葵的清香，

心里却莫名地惦记着那个叫苏念的小女孩。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去的是哪一年，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可命运似乎格外眷顾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年里，

陈屹频繁地穿梭到苏念成长的各个阶段。他见过八岁的苏念在小学门口买棉花糖，踮着脚尖，

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银杏叶书签；见过十岁的苏念在图书馆里写作业，遇到难题时皱着眉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签；见过十二岁的苏念在运动会上跑步，摔倒在地却不肯哭，

爬起来继续往前冲，口袋里的书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每次相遇，

陈屹都扮演着一个“偶然出现的大哥哥”。他陪她写作业，给她讲题；陪她在河边放风筝，

教她怎么让风筝飞得更高；陪她在向日葵花田里散步，听她分享学校里的趣事。

苏念对他有着天然的依赖和信任。她会把妈妈做的饼干偷偷留给他，会把自己画的画送给她，

会叽叽喳喳地跟他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陈屹哥哥”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有一次，陈屹穿梭到了苏念十五岁那年。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不再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只是眼里的单纯和清澈依旧。

她正坐在花田边的长椅上看书，手里还拿着那枚银杏叶书签，

只是书签的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毛糙。“苏念。”陈屹轻声喊她。苏念抬起头，看到他时，

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陈屹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呢。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陈屹心里一紧。他知道，自己这次消失了整整三年。“对不起，

”他在她身边坐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来晚了。”“没关系。”苏念摇摇头，

笑容依旧灿烂，“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每天都带着这个书签，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苏念跟他说，她考上了重点中学，跟他说她喜欢上了文学，

跟他说她还是很喜欢向日葵花田。陈屹静静地听着，心里既欣慰又酸涩。

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却只能在时间的缝隙里短暂停留，无法参与她生活的全貌。临走前，

苏念突然问：“陈屹哥哥，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陈屹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睛，

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我没办法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我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去到不同的年份。

”苏念愣住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问：“那你下次出现，

会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陈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可能是明天，

也可能是几年后。”苏念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那枚书签，指节都有些发白。过了一会儿，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坚定：“没关系，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陈屹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击中，眼眶瞬间红了。他想抱抱她，却怕下一秒就会消失。最终，

他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等你长大，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眩晕感再次袭来，

他看着苏念不舍的眼神，在心里默默说：等我，苏念。再次见到苏念时，她已经二十岁了，

正在读大学。陈屹在她学校的图书馆里找到了她，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

头发披肩，正低头认真地看书，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温柔得不像话。

陈屹的心脏狂跳不止，他慢慢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苏念抬起头，看到他时，先是愣住了，

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陈屹哥哥！”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周围的同学纷纷看过来，苏念的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固执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思念。

“好久不见。”陈屹的喉咙有些发紧，“你长大了。”“是啊，我等了你五年。

”苏念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却又很快释然，“不过没关系，你终于来了。”那天下午，

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聊了很久。苏念告诉陈屹，她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他，

一直带着那枚银杏叶书签，一直相信他会回来。“我有时候会对着向日葵花田喊你的名字，

”她笑着说，“虽然知道可能没用，但还是想试试。

”陈屹把自己的秘密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她。他告诉她自己的基因缺陷，

告诉她那些失控的穿梭，告诉她这些年在不同时空里的孤独和思念。

“我就像一个没有根的人，”他轻声说，“一直在时间里漂泊，直到遇见你。

”苏念静静地听着，眼里没有丝毫恐惧或嫌弃，只有心疼。“陈屹，”她握住他的手，

指尖温热，“我不在乎你能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我只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不管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都会等你。”她的手很温暖，带着坚定的力量。

陈屹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心里的冰山瞬间融化。他知道，

自己找到了那个可以让他停靠的港湾，找到了那个愿意接纳他所有不完美的人。他们的爱情，

就这样在时间的错位中悄然开始。陈屹会在苏念上课的时候突然出现，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静静地听她发言；会在她生日那天，带着她最喜欢的向日葵，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会在她熬夜写论文的时候，悄悄出现在她的出租屋里，

给她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但更多的时候，是突如其来的别离。他们可能正在一起看电影，

屏幕上的情节正精彩，陈屹就突然消失在座位上，

只留下一件外套和苏念眼底的失落；他们可能正在一起吃火锅，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冒泡，

陈屹就不见了踪影，留下满桌的食材和苏念泛红的眼眶；他们可能正在一起散步，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陈屹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只留下苏念一个人站在原地，

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发呆。苏念从来没有抱怨过。每次陈屹消失，

她都会把他留下的东西收拾好，整齐地放在柜子里；每次他回来，她都会笑着迎接他，

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她会在日历上标记他们相遇的日子，

哪怕有些日子他只停留了几分钟；她会学着适应这种不确定的生活，

把每一次重逢都当成上天的恩赐。有一次，陈屹穿梭到了五年后。

他在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向日葵花田里，看到了独自坐着的苏念。她穿着米白色的大衣，

头发留长了，挽成一个低马尾，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银杏叶书签，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陈屹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看到他，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五年，

每天都在等，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泪，

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脸颊——他只是一个来自过去的虚影，无法触碰她，

也无法被她触碰。“对不起，苏念。”他的声音沙哑，“我一直在找你，一直都在想你。

”苏念似乎知道他无法触碰自己，只是看着他，泪流满面：“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没有放弃，我一直在等你。”那次穿梭，陈屹只能看着她哭，看着她独自承受思念的痛苦，

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想告诉她，他很快就会回来，想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时间的长河里独自等待。再次回到原来的时空时，

陈屹第一时间去找苏念。他敲开她的出租屋门，看到她的瞬间，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

仿佛要把这五年的思念都融进这个拥抱里。“对不起，”他哽咽着说，

“以后我会尽量多陪你。”苏念抱着他，身体微微颤抖，

声音带着哭腔：“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为了能多陪伴苏念，

陈屹开始尝试记录每次穿梭的规律。他发现，自己总是会穿梭到与苏念相关的时空，

总是会在她需要的时候，以某种方式出现在她身边。他开始在身上带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