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微攥着那把磨得发亮的柴刀，刀刃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她蹲在青峰山脚下的溪涧边，小心翼翼地用麻布擦拭刀身，倒映在水里的影子瘦得像根晾衣杆，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裹着单薄的身子，风一吹就晃悠。
“微微，再磨蹭太阳就要晒头顶了！”
娘的声音从坡下传来，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苏微应了声，把柴刀别在腰后，背起半满的竹篓往坡上爬。
家里的土屋就在坡顶，烟囱里没冒烟——米缸早就见了底，今早只能喝野菜汤。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爹躺在里屋的木板床上，盖着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旧棉被，咳嗽声像被水泡透的破风箱，每一声都扯得苏微心头发紧。
她放下竹篓，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爹，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轻声问，指尖刚触到爹的手腕，就被他枯瘦的手攥住。
爹的手像老树皮，指节肿大，那是年轻时在山里采石落下的伤。
“别去采野菜了，”爹的声音气若游丝，“王大户家的管家又来了，说……说再还不上租子，就把你……爹，别说了。”
苏微打断他，从怀里摸出块昨天藏的烤红薯，塞到爹手里，“我去山里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野鸡蛋呢。”
她知道爹没说出口的话——王大户想让她去他家做婢女抵债，那地方是火坑，前两年被抢去的李家丫头，再也没回过村。
苏微背上竹篓，又把柴刀紧紧攥在手里。
她没往平时常去的那片坡地走，而是绕到了青峰山更深处。
村里人说那片林子有“不干净的东西”，平时没人敢去，但她听说，深处的崖壁上长着能治咳嗽的血灵芝，要是能找到，爹的病说不定就有救了。
林子里的树长得密，阳光只能透过枝叶洒下零碎的光斑。
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能听见不知名的鸟叫，像小孩的哭声。
苏微握紧柴刀，一步一回头，心里发毛，却咬着牙往前走——再怕也得去，爹不能再拖了。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她在一处隐蔽的石缝前停住了脚。
石缝里隐约有微光，她扒开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只见石缝深处嵌着块鸽子蛋大的晶石，黑得透亮，表面像蒙着层流动的光。
她伸手去抠，指尖被石缝边缘的尖棱划了道口子，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就在血珠滴到晶石上的瞬间，晶石突然亮得灼眼，苏微下意识地闭上眼，只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窜进胳膊，像被晒暖的溪水，顺着血管流遍西肢百骸。
她浑身的乏累瞬间散了，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等她再睁眼，晶石己经不在石缝里了，低头一看，竟稳稳地躺在自己掌心，而指尖的伤口不知何时己经愈合，只留道淡青色的印子，像片蜷缩的叶子。
“这是……”苏微捏着晶石，只觉它温温的，像揣了只刚孵出的小鸡。
她试着往回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平时要走两个时辰的路，今天一个时辰就到了家。
推开家门，娘正抹着眼泪，王大户家的管家带着两个仆役堵在院里，叉着腰骂：“给脸不要脸是吧？
要么现在跟我们走，要么就让你爹去官府领板子！”
苏微把竹篓往地上一放，挡在娘身前：“我们不欠租子，去年的收成明明抵够了！”
管家嗤笑一声：“王大户说欠就欠，哪那么多废话？”
他身后的仆役伸手就来抓苏微的胳膊，苏微只觉掌心的青纹突然发烫，脑中莫名蹦出个念头，对着仆役喝了声：“定！”
那俩仆役竟真的定在原地，眼珠瞪得溜圆，胳膊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动弹不得。
管家惊得后退三步，指着苏微：“妖……妖女！”
苏微自己也愣了，这是怎么了？
她趁机推搡着把管家赶了出去，关上门才腿软坐倒在地。
爹在里屋咳得更凶了，她赶紧爬起来跑进去，只见爹捂着胸口，脸色涨得发紫。
“爹！”
苏微慌了，下意识地握住爹的手，掌心的青纹又开始发烫。
她试着回想白天那股暖流的感觉，指尖的气感顺着掌心渗进爹的身体。
奇怪的是，爹的咳嗽声竟真的轻了些，脸色也缓和了点。
“微微……”爹喘着气，“你手里的……是什么？”
苏微把晶石递过去，晶石在爹眼前微微发亮。
爹眯起眼：“这是……老辈人说的‘灵晶’？
传说山里藏着神仙留下的宝贝，能治百病……”夜里，苏微坐在爹床边，借着月光端详掌心的青纹。
那道淡青色的印记比白天清晰了些，像片小小的叶子。
她试着用意念去触碰那股暖流，果然，暖流又从掌心冒出来，顺着胳膊慢慢游走，所过之处暖洋洋的，连白天爬山的乏累都消了。
“原来……这不是梦啊。”
她小声嘀咕，心里又惊又喜。
这时，窗外传来轻响，她猛地抬头，见月光下站着个穿青布道袍的青年，眉目清朗，背着柄长剑，正对着她轻轻招手。
苏微握紧晶石，摸到腰后的柴刀，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你是谁？”
青年拱手：“在下清虚门弟子云舟。
方才路过此地，感应到灵根波动，特来看看。”
他的目光落在苏微掌心，“姑娘身上有灵根觉醒的征兆，这晶石，许是上古修士遗留的灵气结晶。”
“灵根？”
苏微不懂，只觉得这人不像坏人，声音温和，眼神也干净。
云舟从袖中摸出块莹白的石头：“这是测灵石，你按上去试试便知。”
苏微犹豫着把手按上去，石头立刻泛起温润的绿光，像初春刚抽芽的柳叶。
云舟眼睛一亮：“竟是木灵根，虽不算顶尖，却很纯粹。
下月清虚门开山收徒，姑娘愿去吗？”
修仙？
苏微想起村里老人讲的故事，说山的那头有仙人，能腾云驾雾，能活几百岁。
她看向里屋，爹的咳嗽声轻了许多，要是自己成了仙人，是不是就能治好爹的病？
是不是就能让王大户不敢再来欺负家里？
“我去。”
她攥紧掌心的晶石，青纹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像片蓄势待发的新叶。
云舟点头：“下月初一，去府城的清虚门分舵集合。
这是入门令牌，拿着它就能报名。”
他递过块木牌，上面刻着个“清”字，“灵晶你好生收着，对修行有好处。”
苏微接过木牌，指尖刚碰到，就觉一股更清透的暖流涌进来，比晶石的暖流更温和。
等她抬头，云舟己经没了踪影，只有院门外的竹篱笆晃了晃，像被风吹的。
她回屋时，爹睡得很沉，没再咳嗽。
苏微坐在床边，摸着掌心的青纹和那块木牌，心里像揣了团火。
她对着月光轻声说：“爹，等我，我一定能学好本事，回来护着你。”
窗外的月光落在她单薄的肩上，像层薄薄的银纱，竹篓里的野菜还带着露水，而她的人生，己经悄悄拐向了另一条路——那条通往云雾深处的修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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