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要裂开。
不是那种宿醉后的闷痛，而是更尖锐的，仿佛有根冰锥从太阳穴扎进去，在里面使劲搅动。
林薇呻吟一声，还没睁眼，手下意识地在床头柜上摸索。
手机呢？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她抓过来，沉重的眼皮勉强掀开一条缝。
屏幕被按亮，刺眼的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
适应了光线后，锁屏界面上密密麻麻的推送通知下方，一条银行APP的到账提醒，硬生生撞进了她尚且模糊的视野里。
“江城银行您尾号8872的账户于06月18日01:03存入人民币500，000.00元，当前余额……”五十万？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那串零却在黑暗里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心脏毫无章法地狂跳起来，撞得胸口生疼。
谁汇的钱？
怎么回事？
她解锁手机，指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点开银行应用。
交易记录清清楚楚，转账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个人账户，名字被隐去了部分，只显示“*伟”。
没有附言，什么都没有。
就像凭空掉下来的一笔巨款。
荒谬感还没来得及完全占据大脑，另一种更具体、更生理性的不适感涌了上来。
嘴里发干，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铁锈味，喉咙也又干又痛。
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触感从脚底窜上来。
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出门时那套家居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沾着几点己经干涸发暗的……污渍？
像是泥点，又隐约透点褐红。
她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掬起冷水用力泼在脸上。
冰冷的水珠暂时压下了些许头痛和翻涌的恶心感。
她抬起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像张纸，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
眼神是涣散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惊悸。
她凑近镜子，想看看眼睛里是不是有血丝，目光却猛地顿住了。
脖颈侧面，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小片不起眼的红痕，像是……擦伤？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不疼。
视线下移，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指甲修剪得一向整齐，这是她轻微强迫症的表现之一，容不得一点毛边。
可此刻，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却嵌着一些极其细微的、深褐色的……碎屑？
她用拇指指甲小心翼翼地挑了一点出来，放在眼前。
像是皮屑，还夹杂着一点点凝固的、颜色更深的……血？
胃里猛地一抽。
她扶着洗手台，深呼吸，试图压下那股再次翻涌上来的恶心。
昨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从下班回家开始，就断片了。
她记得自己窝在沙发里改方案，记得叫了外卖，记得后来……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片空白。
像是有人拿着块橡皮，把她生命中那几个小时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
这种空茫的、对自身经历的未知，比头痛更让她恐惧。
她跌跌撞撞走出洗手间，客厅里，电视机开着。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凌晨，有清洁工在江湾大厦后巷的垃圾集中点发现一具无名女尸。
死者为年轻女性，身份不明，警方己介入调查。
现场发现……”江湾大厦？
林薇的脚步钉在原地。
这名字像根针，刺了她一下。
她母亲生前，就在那座大厦里工作。
新闻画面切换，是记者在警戒线外的报道，背景能看到江湾大厦熟悉的玻璃幕墙。
镜头一晃，给了某个物证特写，装在透明的证物袋里——那是一只耳钉。
小巧的银色底座，托着一颗切割不规则的黑玛瑙，样式别致，带着点复古的味道。
林薇的呼吸骤然停止。
她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左耳垂。
空的。
她又摸向右耳垂。
同样是空的。
她转身冲回卧室，扑到梳妆台前。
首饰盒里，常用的几对耳钉都安静地躺着，唯独少了那一对。
那对她母亲留给她的、底部刻着母亲名字首字母“M”的、她几乎从不离身的黑玛瑙耳钉！
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收紧，再收紧。
五十万不明转账，丢失的记忆，脖颈的擦伤，指甲缝里的皮屑与血污，江湾大厦的无名女尸，还有……现场出现的、与她遗失的一模一样的耳钉！
这一切……这一切……厨房里传来滋啦的声响，是热油接触食物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煎蛋的香气飘了过来。
“醒了？”
合租室友陈默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有点慵懒的调子，“睡得怎么样？”
林薇僵硬地转过身。
陈默靠在厨房门框上，身上系着那条有点可笑的卡通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清爽，干净，只是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甚至称得上温和。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她强迫自己牵动嘴角，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意味的笑容。
“嗯……还好。”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但努力控制着，“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头有点疼。”
陈默笑了笑，转身回到灶台前，背对着她，动作熟练地给煎蛋翻面。
“正常，看你昨晚回来挺累的样子。
洗漱一下，吃早饭吧。”
他的背影挺拔，脖颈线条没入T恤的领口。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林薇的目光捕捉到了。
在他右侧脖颈，靠近发际线的位置，几道新鲜的、己经结痂的暗红色抓痕，清晰地横亘在皮肤上。
那位置……林薇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轻轻刮擦过自己的掌心。
与她今早在镜中看到的，自己指甲缝里那些带着血丝的皮屑，位置完全一致。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电视机里新闻主持人的声音还在毫无感情地继续，报道着那起发生在江湾大厦的命案。
煎蛋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公寓里。
五十万。
失忆。
女尸。
耳钉。
抓痕。
所有破碎的、不祥的碎片，在这一刻，带着冰冷的寒意，呼啸着向她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看着陈默在厨房里忙碌的、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影，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缓慢地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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