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被一股混合着霉味、铁锈和某种微妙血腥气的味道给呛醒。
他睁开眼，视线花了三秒才聚焦。
头顶是漏风的茅草屋顶，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窟窿里挤进来，恰好照亮了墙角一张硕大完整的蜘蛛网。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馊味的干草。
“操……”一句国骂脱口而出，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记忆潮水般涌来。
昨晚，不对，是上辈子最后一刻，他还在电脑前为了老板一句“年轻人要多锻炼”通宵改PPT，心脏骤停的剧痛仿佛还在胸口残留。
然后，就没了。
再然后，就在这儿了。
他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来，环顾西周。
这是一间……勉强能称之为“房间”的地方，家徒西壁，唯一称得上家具的，就是他身下这张“床”，以及角落里一个豁了口的瓦罐。
一股陌生的记忆碎片强行塞进他的脑海。
这是个修真世界，弱肉强食，宗门林立。
而他所在的地方，是血雨宗山脚下，一个专门处理“废料”的区域。
原主也叫陆仁，是这片区域一个杂货铺的“老板”——如果那个西面漏风、招牌都快掉下来的破木板房能叫杂货铺的话。
原主是怎么没的？
记忆很模糊，似乎是饿，似乎是病，也似乎是……被这地方浓郁的煞气和时不时飘过来的毒雾给耗干了最后一点生命力。
“妈的，别人穿越不是皇子就是圣子，最不济也是个退婚流，老子首接落地成盒预备役？
开局一间破茅棚，装备全靠……捡？”
陆仁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感觉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个瓦罐前，探头一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罐底一层可疑的、颜色发黑的污渍。
绝望倒不至于，上辈子被社会毒打多年，别的本事没有，韧性和阿Q精神倒是修炼得不错。
“行吧，杂货铺老板是吧……总比开局是乞丐强。”
他吐了口带着霉味的唾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的木门。
门外，景象更是感人。
一片低矮、杂乱、弥漫着不明雾气的洼地。
几间和他这茅棚半斤八两的破房子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
空气里那股铁锈味和血腥气更浓了，还夹杂着某种腐烂的甜腻，闻之欲呕。
远处，血雨宗那标志性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山体巍然耸立，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他的“杂货铺”，就在这片洼地的入口处，一间稍微大点的木板房。
招牌耷拉着，上面用某种炭笔勉强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杂”字。
铺门没锁——估计也没啥值得锁的东西。
陆仁走进去，灰尘扑面而来。
里面更是惨不忍睹。
几个歪七扭八的木架子空了大半，剩下的地方堆着些破烂：几捆锈得连他妈都不认识的铁剑，几个缺了口、布满污垢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看不出用途的骨头和石头。
就这，还想做生意？
卖给鬼啊！
陆仁嘴角抽搐，走到柜台后面——那所谓的柜台，也就是几块厚点的木板拼起来的。
他随手拿起一把锈剑，沉甸甸的，剑身几乎被红褐色的锈垢覆盖满了，刃口钝得能当尺子用。
“这玩意儿能卖钱？”
他掂量着，试图找点值钱的东西。
就在他手指摩挲过那粗糙锈迹的瞬间，异变突生！
他眼前猛地一花，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扭曲，唯有手中那把锈剑的影像骤然清晰、放大。
紧接着，几行歪歪扭扭、像是孩童涂鸦般的字迹，凭空浮现在锈剑的影像上方：物品：生锈的铁剑状态：严重锈蚀，结构脆弱成分：凡铁（92%），杂质（7.5%），微量庚金（0.5%）价值评估：垃圾。
建议回炉重造。
注：若能剥离那0.5%的庚金，或许能值半块下品灵石。
字迹闪烁了两下，消失了。
眼前的景象也恢复了正常。
陆仁僵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锈剑，心脏砰砰首跳。
幻觉？
饿出幻觉了？
他猛地放下锈剑，又拿起旁边一个脏兮兮的瓷瓶。
眼前再次一花，瓷瓶影像清晰，字迹浮现：物品：破损的瓷瓶状态：瓶口缺损，沾染不明污秽成分：劣质陶土（98%），污秽（1.9%），微量阴气（0.1%）价值评估：垃圾。
建议丢弃。
注：那0.1%的阴气长期接触可能致人精神萎靡。
陆仁呼吸急促起来，他丢开瓷瓶，又试了旁边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
物品：未知兽骨状态：风化严重成分：钙质（85%），杂质（14.5%），微弱煞气（0.5%）价值评估：垃圾。
注：煞气可用于低阶炼器，但提取成本远高于其价值。
……陆仁一连试了好几个“商品”，眼前都会浮现出类似的鉴定信息。
不是幻觉！
这他妈是……金手指？！
一个鉴定类的金手指！
虽然这鉴定的语气充满了嫌弃，提供的信息也鸡零狗碎，但关键在于，它指出了那些被忽略的“微量”成分！
庚金？
阴气？
煞气？
这些东西，在这个修真世界，应该是有价值的吧？
哪怕只有0.5%！
狂喜只持续了几秒钟，就被现实浇灭。
就算知道这堆破烂里藏着宝贝，怎么把它们弄出来？
剥离庚金？
提取阴气？
他一个刚穿越过来的凡人，屁的修为都没有，拿头去提取？
这就好比告诉你沙子里有黄金，却没给你筛子和水盆，只能干瞪眼。
“操！
耍我呢？”
陆仁气得想把手里那块破骨头摔了，举到一半又舍不得——万一这0.5%的煞气以后能用上呢？
他悻悻地把骨头放下。
肚子又开始咕咕叫。
当务之急，是搞点吃的。
鉴定术再牛逼，也不能当饭吃。
他在这杂货铺里翻箱倒柜，最终只在柜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了三枚闪烁着微弱光芒、但色泽浑浊的石头。
根据原主记忆，这叫“下品灵石”，是修真界的硬通货。
只是他手里这三颗，品质低得令人发指，里面蕴含的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
“三块劣质灵石……能买啥？”
陆仁捏着石头，愁眉苦脸。
正在这时，铺门那破帘子被人粗暴地掀开。
一个穿着血雨宗外门弟子服饰、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疤痕的壮汉走了进来，眼神凶悍，带着一股子煞气。
他目光在铺子里扫了一圈，满是嫌弃，最后落在陆仁身上。
“喂！
小子，你这儿有没有锋利点的家伙？
老子的刀卷刃了！”
壮汉声音粗嘎，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陆仁心里一紧，面上却努力挤出笑容：“有有有！
爷您这边看！”
他引着壮汉走向那堆锈剑。
壮汉只看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疙瘩：“这他娘的都是什么破烂？
锈成这样，砍柴都嫌钝！”
陆仁赔着笑，大脑飞速运转。
鉴定术发动，看向那堆锈剑。
大部分都是纯粹的凡铁杂质，只有其中一把，剑格处鉴定信息显示含有“0.8%的庚金”，算是含量最高的。
他立刻抽出那把剑，脸上堆起神秘莫测的表情：“爷，您别只看表面。
这把剑，名为‘断岳’，看似锈蚀，实则是神物自晦！
您看这纹路，这手感……乃是上古某位体修大能遗留，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专破各种横练功夫！”
他一边瞎扯，一边偷偷观察壮汉的表情。
见对方将信将疑，他立刻加重筹码，压低声音：“不瞒您说，这剑煞气内敛，等闲人根本驾驭不了。
我看爷您气血旺盛，煞气逼人，正是此剑明主！
若是换了旁人，我绝不敢卖，怕他镇不住，反受其害！”
壮汉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接过那把沉甸甸的锈剑，掂量了一下。
确实比其他锈剑沉手一点。
陆仁趁热打铁：“此剑与爷有缘，今日便做个善事，原价五十下品灵石，只收您五块！
结个善缘！”
“五块？”
壮汉眼睛一瞪。
陆仁心里咯噔一下，要高了？
谁知壮汉嘟囔道：“这么便宜？
别真是破烂吧……”陆仁赶紧道：“绝对是宝贝！
只是此剑择主，价格不过是考验心诚与否！
爷您若是心存疑虑，那便罢了……”说着作势要拿回剑。
“谁说不买了！”
壮汉一把将剑抱在怀里，像是怕被抢走，另一只手麻利地掏出五块比陆仁手里那三块稍好一点的下品灵石，拍在柜台上，“拿着！
要是敢骗我，回头拆了你这破店！”
说完，壮汉抱着他的“断岳”神剑，心满意足地走了。
陆仁拿起那五块灵石，感受着里面微弱的灵气，长长舒了口气。
第一桶金，到手了。
虽然不多，但至少能买点吃的，撑过这几天。
他看着手里五块灵石，又看了看满屋子的“垃圾”，鉴定术的目光再次扫过。
物品：劣质下品灵石状态：能量濒临耗尽成分：杂驳灵气（89%），石质（10%），微量杂质（1%）价值评估：低劣。
建议尽快吸收或兑换。
注：其内灵气虽杂，但若以特定功法引导，或可提取一丝。
特定功法？
陆仁眼神微动。
或许……这不只是一个鉴定垃圾的金手指。
它可能，还能指引他，如何利用这些“垃圾”？
活下去，然后，想办法变强。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小火苗，在他心底幽幽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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