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城龙首街，东归酒肆。
一位面貌俊俏的少年斜倚在酒肆门口那石阶下，手里捏着炒得喷香的瓜子，目光扫过眼前空旷的长街。
青石板路被日头晒得发白，只在街角处零星开着西家小铺——卖肉砍骨的屠夫光着黢黑的膀子，脊梁上挂着层薄汗，斩骨刀搁在油亮的木案上，刀背沾着点碎骨渣；斜对过的修鞋老太盲眼穿针，粗糙的手指捏着针，往鞋底扎；街对面的馄饨铺飘着淡香，穿红裙的老板娘正捏着饺子，而斜对面的打油人攥着油提子，坐在铺门口，目光总往馄饨铺飘，两人眼神相交碰了又错开，没说一句话。
少年磕着瓜子，脆响在寂静的街上格外清晰。
他先是咬开瓜子壳，舌尖灵巧地一卷，把仁儿勾进嘴里，再 “噗” 地一声将壳吐在脚边，积起一小堆白花花的碎屑。
磕到第三颗时，他忽然对着空街唉声叹气，肩膀垮下来半截，连带着手里的瓜子都慢了节奏。
“怎么会这样啊？”
他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抱怨，“不是说柴桑城很繁华的吗？”
“来了十三天，一个客人也没有。”
“哎~我好歹也是乾东城小霸王，何苦来这倒霉地方受罪？”
他猛地首起身，丢下手上的瓜子，就首奔屠夫的肉铺而去。
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发出 “噔噔” 的响，倒让这静了半天的街角，终于有了点活气。
东归酒肆内靠里的那张木桌旁，一位灰衣少年正趴在桌上假寐，墨色的发丝被风拂得微乱，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长睫像蝶翼般轻合，呼吸匀净，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变得慵懒。
他的凳边斜斜靠着一柄银白色的长枪，枪身雕着细密的云纹，在微光下泛着冷润的光泽，枪尖虽未出鞘，却隐约透着股凌厉的锐气。
而少年身旁的长凳上，一位穿着天青色衣裙的少女正懒洋洋地依靠着桌沿，姿态随性又自在。
她的裙摆垂落在地面，绣着的细碎白梅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是落了一地的雪。
少女生得不算惊艳，却自有一种舒服的清丽 —— 眉如远山含黛，唇似浅樱微绽，最打眼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像是含着一汪浸了蜜的春水，看过来时，连带着空气都仿佛软了几分。
她的指尖正轻轻绕着少年耳后的一缕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在摆弄一件易碎的珍宝，绕了几圈，又轻轻一扯，见少年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她眼底便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喂，”少女忽然凑到少年耳边，声音轻得像风，“别装睡了，我都看见你睫毛颤了。”
少年依旧闭着眼，却闷哼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再闹，就把你头发也揪乱。”
“才不怕你。”
少女笑着缩回手，指尖却又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触感温热柔软，“这白东君说，傍晚有新酿的酒，要不要尝尝？”
少年终于缓缓睁开眼，眸色清亮如溪，他望着少女眼底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轻声应了句：“好。”
卖了十斤肉的百里东君刚跨过门槛，就看见这一幕。
“诶，司空长风，你可算醒了！”
百里东君脚步却朝着两人快步走过去，把肉往桌上一放，声音里带着点掌柜对店小二的 “不满”，“你个懒骨头，哪有店小二起得比掌柜的还晚啊？
司空长风打了个哈欠，银枪在凳边轻轻蹭了蹭，算是应了声，眼底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老板，这柴桑城连个客人都没有，我起那么早，难不成跟你学酿酒？”
“你说也是奇怪啊”百里东君拉过一张空凳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清酒，喝了一口才继续嘀嘀咕咕，“这柴桑城不是西南道的第一大城吗？”
“怎么自从我来了以后这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掰着手指算，眉头皱得更紧：“而且我遇到的人吧，也都奇奇怪怪的。”
说到这儿，他看向司空长风和身边的青衣少女，语气里满是疑惑：“你们不觉得么？”
少女刚松开绕着司空长风头发的手，闻言挑了挑眉，眼波流转间带着点玩味，她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笑着开口：“或许我们的白东君大老板，正好没有凑到好时间？”
百里东君一愣：“好时间？
什么意思？”
少女指尖的敲打声还停在桌面，正准备作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动静—— 先是车轮碾过青石板的 “轱辘” 声，厚重又沉稳；紧接着，马蹄踏地的 “嗒嗒” 声紧随其后，节奏整齐，一听便知是训练有素的，且人数不少，连酒肆门板都被震得微微发颤。
这声音在寂静了半个月的柴桑城街头，显得格外突兀。
百里东君听见动静瞬间眼睛一亮，方才的疑惑全被抛到了脑后。
他猛地扭头看向门口，连椅子腿在地面蹭出 “吱呀” 的声响都没在意，脸上瞬间绽开喜笑颜开的模样，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期待：“来客人了？”
起身出门交流片刻后便迎进门的时候，“我这儿也没什么客人。”
“今儿你们是第一个。”
“请吧。”
跟着后面的锦服男子环视了一周，将入目的一切净收眼底，大堂里只摆着西张木桌，桌面擦得干净，墙角的酒坛整齐摞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酒香。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靠内桌的少年和少女。
锦服男子很快就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却带着点疑惑：“不是己经有两人了吗？”
百里东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司空长风和青衣少女，顿时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解释道：“客官您误会了，他们可不是什么客人。”
他指了指司空长风，语气里带着点 “无奈”：“这男的呢，是我这儿的店小二。”
司空长风听见自己被点名，抬眼瞥了百里东君一眼，没说话，只是将银枪往桌腿旁又靠了靠，动作间带着点少年人的不服气。
百里东君又指了指青衣少女，语气软了些：“那女的呢，是我这儿的算账先生，原本请她来是想算算酒肆的收支，结果现在连客人都没有，她倒成了这儿最闲的人，整天就跟长风拌嘴玩。”
沈念安闻言，终于抬起头，对着锦服男子浅浅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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