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

“阿昭，婚纱的样式我选好了，是Vera Wang今年的最新款，你一定会喜欢的。

”苏晴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清泉，从手机听筒里流淌出来，甜得让人心头发软。

我靠在医院休息室的沙发上，身上还穿着洗手衣，

连续三十六个小时的手术让我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但听到她的声音，

疲惫仿佛都被驱散了大半。“你喜欢就好，”我揉着眉心，笑了笑，“你穿什么都好看。

”“贫嘴。对了，爸妈说，等下个月你休年假，我们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把婚期彻底定下来。

他们还说，我们结婚，他们会把城东那套带花园的别墅过户给我们当婚房。”我心中一暖。

苏晴是天之骄女，她的父亲苏振国是这座城市里翻云覆雨的人物。而我，林昭，

只是一个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从普通家庭考进顶尖医学院，

一路拼杀到心胸外科主治医师位置的普通人。我和苏晴的相遇像一部偶像剧。

她在一次登山活动中突发气胸，是我用一根注射器针管和简易装置，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山上，

为她做了紧急胸腔闭式引流，救了她的命。从那以后，这朵被誉人如其名，

晴空皓月般的苏家大小姐，就成了我的专属小太阳。她不顾家里的反对，

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我。她说：“林昭，你身上有光。那种在绝境里，也能让人生出希望的光。

”为了这句话，我愿意付出一切。“好，都听你的安排。”我温声应着，

想象着她穿着婚纱的模样，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然而，

我嘴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划破了医院午后的宁静。

“红色警报！红色警报！南三环隧道发生特大连环追尾事故，出现严重坍塌！重复，

南三环隧道发生特大事故！所有休假医生立刻回岗！所有休假医生立刻回岗！

”广播里的声音急促而冰冷，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

瞬间刺穿了我和苏晴之间那层温馨的薄纱。我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苏晴，我……”“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也骤然绷紧，“阿昭，你快去，注意安全。

我等你电话。”“好。”我挂断电话，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更衣室，换上手术服，

奔向急诊大厅。那一刻，我没能看到电话那头，苏晴脸上血色褪尽，

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极致的恐慌。因为，她的父亲苏振国，今天下午的行程，

正是要去南三环附近的分公司视察。二急诊大厅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

鲜血、呻吟、哭喊、器械碰撞的声音，混杂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末日画卷。我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穿行的船，

冷静而精准地发出一条条指令，将伤员分流，进行紧急处理。我的大脑被高度压缩，

所有的情感都被暂时剥离，只剩下最纯粹的、属于医生的理性和本能。“林医生！12床，

男性，五十岁左右，重度挤压伤，腹腔内大出血，血压持续下降，需要立刻手术！

”“林医生！7床，颅内压过高，必须马上开颅！”“林医生！这边有个女孩，

胸腔被钢筋贯穿，已经快不行了！”我双眼赤红，声音沙哑地调配着所有资源。就在这时，

一辆救护车尖啸着冲到门口，几个护士合力抬下一个浑身是血的担架。“快！伤者心跳微弱，

右侧胸腹联合伤，疑似肝脾破裂！”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那一眼，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担架上躺着的，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林溪。

她那张总是挂着灿烂笑容的脸此刻惨白如纸，一根扭曲的钢筋从她的右侧肋骨下方贯穿进去，

鲜血将她身上那件我刚给她买的白色连衣裙染得触目惊心。“溪溪！

”我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冲了过去。我的手在发抖，那种冰冷的恐惧，像无数条毒蛇，

顺着我的脊椎疯狂地向上攀爬，瞬间就攫住了我的心脏。“准备手术室！马上！最快！

”我对着身边的护士长嘶吼，声音都变了调。就在我的团队推着林溪冲向手术室的瞬间，

另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不顾一切地冲破了警戒线，直接停在了急诊门口。车门打开，

几个黑衣保镖簇拥着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男人冲了进来。“医生！医生在哪！

救救我们董事长！”我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被抬进来的男人，正是苏振国。

他同样伤得极重，头部有明显的创口，呼吸急促，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紧随其后，

苏晴和她的母亲也踉跄着跑了进来。当苏晴看到我，看到我正准备冲进手术室的背影时，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凄厉地尖叫起来：“林昭！”我脚步一顿，回头看着她。

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妆容全花，平日里高贵优雅的大小姐形象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和绝望。

“林昭，救救我爸爸！求你，救救他！”她冲过来，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苏晴，你冷静点！我现在必须马上给我妹妹做手术！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林溪的伤势是开放性的，每一秒的拖延，

都可能让她死在手术台上。“不！你先救我爸爸！”苏晴的声音尖锐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他是内出血！比你妹妹更危险！林昭，你是个医生，你应该懂的！

”护士长急匆匆地跑过来，脸色惨白：“林医生，不好了！

我们只有一间顶级复合手术室是空闲的，里面的设备最全，

可以同时处理胸腹联合伤和可能出现的颅脑问题。其他手术室要么在用，

要么设备不满足这种特级手术的要求！”一间手术室。两个危在旦ikari的病人。

我必须做出选择。我死死地盯着苏晴，又看了一眼已经被推进手术室通道的林溪，

再看看担架上呼吸越来越微弱的苏振国。作为医生，我必须进行最专业的评估。

林溪是贯穿伤，虽然恐怖，但只要手术及时，摘除破裂的器官，存活率相对较高。

苏振国是内出血加颅脑损伤，情况更复杂，预后更差，手术的死亡风险极高。

从纯粹的医疗角度，从拯救成功率更高的角度出发，我应该先救林溪。但从另一个角度，

苏振国是苏晴的父亲，是我未来的岳父。我的大脑在这一刻几乎要炸裂开来。“林昭！

”苏晴的母亲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另一只胳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必须先救振国！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不能有事！你妹妹……你妹妹以后还有机会，

可振国要是没了，我们苏家就完了！”“什么叫以后还有机会？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看着这个平日里雍容华贵的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苏晴也在哭喊：“阿昭，算我求你了！我不能没有爸爸！你救了他，

你就是我们苏家的大恩人，我们家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钱、地位……只要你开口！”钱？

地位？这些词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在他们眼里，

这竟然是一场可以交易的买卖？用我妹妹的命，去换我的前途？

我看着苏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张我曾经以为无比纯洁、无比善良的脸，

此刻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我猛地甩开她们的手，眼神冷得像冰。“我是医生，

我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但今天，我更是一个哥哥。”“我会根据我的专业判断，

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不再看她们，转身，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手术室。在我身后，

传来苏晴不敢置信的、夹杂着愤怒和怨毒的尖叫。“林昭！你敢！

你今天要是敢先进去救你妹妹，我保证你和她都得后悔！”我的心，在那一刻，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穿了。原来，那朵盛开在我生命里的花，竟然有两副面孔。

一面是阳光下的天使，一面是阴影里的魔鬼。三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

将整个空间照得一片雪白，不留任何阴影。我强迫自己将苏晴的威胁和哭喊摒除在脑外，

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手术台上那个命悬一线的女孩身上。那是我的妹妹，林溪。

我们从小相依为命，父母早逝，是我一手把她拉扯大的。我拼命学医，

就是因为小时候她体弱多病，我发誓要成为能保护她的那个人。现在，她就躺在这里，而我，

是她唯一的希望。“血压80/50，心率130，血氧饱和度下降到85%！

”“血库的O型血还有多少？加大输血量！”“纱布！钳子！吸引器！”手术室里，

只有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和我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指令。我的手稳得像磐石，精准地分离组织，

结扎血管，切除已经坏死的脾脏和部分肝脏。贯穿的钢筋被小心翼翼地取出，鲜血喷涌而出，

又被瞬间压住。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服早已湿透。

五个小时。整整五个小时，我像一个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的工匠，用手术刀，

一刀一刀地将我的妹妹从死神手里往回拽。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

当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趋于平稳时，我几乎虚脱在地。“手术很成功。

”我对着助手们嘶哑地说道，脱下血迹斑斑的手套，身体晃了晃，被身边的护士扶住。

我走出手术室，只想立刻去看看林溪的情况。然而，手术室外，等待我的不是焦急的询问，

而是一片死寂的冰冷。苏晴和她的母亲坐在长椅上，苏家的几个亲戚和公司高管站在一旁，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凝结的冰块。看到我出来，苏晴猛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睛红肿，

但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只剩下怨毒和冰冷。“林昭，你终于出来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林溪的手术很成功。”我看着她，平静地陈述事实。“是吗？

”苏晴冷笑一声，那笑声像淬了毒的刀子，“恭喜你，你保住了你的妹妹。但是，我爸爸呢？

”我心里一沉：“苏董怎么样了？”“还能怎么样？”苏晴的母亲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声音尖利，“在你给你那宝贝妹妹做手术的时候，我先生因为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

大出血引发了多器官衰竭！现在，就靠着呼吸机吊着一口气！

”“我们已经请了全院最好的专家会诊，”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是苏家的管家，

走上前来，递给我一份病历，“结论是，苏董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进行紧急肝脏移植。

”我接过病历，快速地翻阅着。上面的每一个数据，每一个诊断，都像一根针，

狠狠地扎进我的眼睛。急性肝功能衰竭。他们的诊断没错。“好消息是，”管家推了推眼镜，

语气里没有丝毫温度，“我们通过紧急渠道，

在全国器官捐献库里找到了一个配型成功的肝源。一个小时后，就会空运到本市。

”我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林溪……我妹妹因为肝脏受损严重，

术后也出现了急性排异反应，同样需要肝脏移植！”我的话音刚落，

整个走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苏晴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林昭，你听清楚。

这个肝源，是我爸的。”“凭什么？”我猛地抬头，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怒火，

“器官移植有严格的排序和评分系统！林溪和苏董都是一级紧急状态，

应该按照系统评分来决定顺位！你们这是在公然破坏规则！”“规则？

”苏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林昭，

你是不是书读傻了？这个世界上，规则，从来都是由强者制定的。我爸爸是苏振国，

他为这个城市贡献了多少税收和就业岗位？你妹妹呢？她只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生命面前，人人平等！”我怒吼道，

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平等？”苏晴的母亲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怜悯，“林昭，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小晴为什么会看上你？没错，

你很优秀，很有才华。但这些才华，在我们苏家眼里，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我们看中的，

是你这个人，你的能力，可以为我们所用。”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今天，

就是你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你亲自主刀，为振国完成这次移植手术。成功了，

你依旧是苏家的女婿，你妹妹的后续治疗费用，我们苏家全包了，还会请国外最好的专家来。

如果你拒绝……”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威胁，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看着眼前这对母女，那两张曾经让我感到温暖和亲切的脸，此刻却像戴着假面的恶鬼。

我终于明白了。从始至终，在她们眼里，我林昭，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技术精湛的工具。

我的爱情，我的尊严，我妹妹的生命，在她们庞大的家族利益面前，

都不过是可以被随意取舍和定价的筹码。我笑了。是那种在极度的愤怒和失望之后，

彻底心死的冷笑。“我明白了。”我轻声说，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走廊。我看着苏晴，

看着她那张精致却没有一丝温度的脸，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苏晴，你知道吗？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生命里最美的那朵花。我错了。”“你不是花。

你是一株长在黄金和权势土壤里的菟丝子。看上去美丽，实际上，

你的根须早已吸附在那些冰冷的东西上，你的灵魂，早就被腐蚀得一干二净。

”“你……”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走向林溪的重症监护室。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林溪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监护仪上的数据在危险的边缘跳动着。我的心，疼得像是要裂开。溪溪，对不起。

哥哥没能保护好你。但是，哥哥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没人能夺走你活下去的权利。

他们要跟我讲强者的规则？好。那我就让他们看看，当一个医生被逼到绝境的时候，

他可以变成什么样的魔鬼。四我回到办公室，反锁了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愤怒、背叛、无力、悔恨……无数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

我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笔筒应声而倒，笔散落一地。冷静！林昭，你必须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