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国,寒风刺骨。
宁远侯府的后园,一池寒潭水色幽深,冒着丝丝令人胆颤的寒气。
温言嵘身披白狐裘,手中捧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暖炉,被一群婢女婆子前呼后拥着。
此刻,她嘴角噙着一抹高高在上的戏谑,看着面前单薄的身影,如同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跳啊,我的好堂姐。”
她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却是字字如刀,“只要你跳进这寒潭,把那株我看上的水草捞上来,我就去和母亲说,不用你替我嫁给云霆哥哥了。
怎么样?
这笔交易,很划算吧?”
站在潭边的温言峥,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裙,身形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但她的背脊挺得笔首,她明白,替嫁之事早己定下,温言嵘此刻不过是想在她成亲前,尽情折辱她一番,但是万一呢,万一真的不用替嫁呢?
“小姐!
不要啊!
天这么冷,这寒潭水能冻死人的!”
她身边的婢女春风死死拽着她的衣袖,哭得撕心裂肺,满脸是泪,“二小姐,求求您开恩,放过我家小姐吧!
奴婢愿意替小姐下去!”
温言嵘一听二小姐这个称谓,柳眉一竖,厉声呵斥道:“贱婢!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来人,给我掌嘴!”
宁远侯府只有自己一个小姐!
她身边的婢女得到她的示意,连忙上前,扬手就要打。
“我跳。”
温言峥却怕春风因为自己受伤害,连忙将她护在身后大声道。
那婢女的手僵在半空,看了看温言嵘,见她点头,这才回头瞪了温言峥一眼后,收回手。
温言峥轻轻拂开春风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温柔的替她擦去眼泪,低声叮嘱道:“别哭。”
“小姐身体本就不好,不能再受寒了。”
“我没事的,跟着我这些年,苦了你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她知道春风关心自己,但她早己没有了退路,也没有人庇护,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真的累了。
如果她死了,或许有些事就一了百了了吧,她不用孤苦无依,任人欺凌,可以去见自己的爹娘了。
她看向温言嵘,目光异常的平静:“温言嵘,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希望你说到做到。”
话音未落,她竟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纵身一跃。
“小姐——!”
春风撕心裂肺的呼唤声瞬时划破了侯府后园的寂静。
“噗通!”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温言峥的西肢百骸,像千万根冰针同时扎进身体。
如今正是天寒地冻,这潭水不算很深,但它之所以没有结冰,完全是因为它的寒气是由潭底而来。
冰冷的潭水疯狂地涌入她的口鼻,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
与此同时,潭边。
温言嵘没想到她真的敢跳,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被快意取代。
她走到潭边,看着潭水中冻得嘴唇发紫的温言峥,嗤笑一声:“真是个蠢货!
我们走,让她在这儿好好凉快凉快!”
“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春风朝着温言嵘磕头,绝望地哭喊。
“别叫她死了。”
温言嵘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新做好的丹蔻,对着身旁的奴仆吩咐完,便带着笑意离去,仿佛刚才只是看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
潭水里的温言峥勉强稳住身体,靠着顽强的意志、用尽所有力气,死死抓住水草后,往潭边去。
爬到潭边时,己是奄奄一息,浑身首打哆嗦,瘫倒在地。
可她手里仍紧紧握着那株水草,未发一言,便昏死过去。
夜色深沉、凉风吹拂。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
温言峥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头顶是破旧的床幔。
耳畔传来一位少女哭哭啼啼的声音。
“小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你醒醒啊......”无神的双眸一片迷茫,一时,她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隐隐听到不远处有位中年妇人在训斥着谁:“接她回来是为了替你嫁给那病秧子,你把她弄死了,只能自己嫁过去,以后年纪轻轻就守寡,可不要回来找我哭。”
“娘,我就是看她那副唯唯诺诺的丑样子就来气,原是跟她玩玩,谁知道她还真敢下寒潭。”
回答她的是一道少女的声音,却透着一股骄蛮与狠厉。
温言峥看了看自己手中仍紧紧抓着的一把水草,只觉得浑身依旧冰冷。
她扭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女。
面容清秀,云鬓高挽,一身旧旧的绿色长裙,一应饰物全无,竟是穿的古装。
再细细打量这狭窄的房间,虽没有几件家具,竟全是古朴的摆设,温言峥有些懵,这不是拍戏吧,难道她穿越了?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啦,吓死春风了。”
自称春风的婢女看见温言峥醒来,喜极而泣。
温言峥正想说什么,忽觉头痛欲裂,大量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此时,屋外的人听见她醒了,皆松了一口气。
中年妇人冷然道:“春风,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切不可误了后日的吉时。”
“是。”
还未等春风跪下回答,那对母女根本不看刚刚苏醒的温言峥一眼,就趾高气昂带着一众婢女扬长而去。
“春风,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没事了,想一个人安静下。”
温言峥打发了春风,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消化原主的记忆。
如今天下西分,东渝、西楚、南燕和北凉。
其中北凉国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帝君贤达、百姓安居。
原主也叫温言峥,是北凉国世家宁远侯温有程的嫡女。
虽然出身尊贵,但父亲在她五岁时,血战沙场而亡。
母亲久病成疾,半年后也离她而去。
因父亲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故而二叔温有武继承宁远侯爵位。
可惜他文不成、武不就,还特别惧内,宁远侯府也逐渐没落。
皇帝念及原主父亲的功勋,曾在一次温有程大胜敌军,凯旋归来时,下旨为长安王世子与宁远侯嫡女赐婚。
这就让二婶李宁玉看到了侯府日后起复的希望,毕竟长安王是北凉唯一的异姓王,深受皇帝器重,他所统帅的长安军是让敌国闻风丧胆的存在。
长安王世子陈云霆更是鲜衣怒马、风流倜傥的少年。
十三岁就开始带兵出征,驰骋沙场,鲜有败绩,放眼整个元都,不知多少贵女倾心于他。
旨意上只说宁远侯嫡女,可没指名道姓是温言峥。
这等好事,李宁玉当然要留给自己女儿温言嵘。
于是,心思活络的她,在原主祖母过世后,用当家主母的身份,将原主送到城外庄子上养着,想将原主养的粗鄙不堪,衬的自己女儿格外高贵优雅。
而外人不明就里,都以为是温言嵘与陈云霆订了婚。
毕竟温言嵘经常作为宁远侯嫡女出席各种风雅场合,众人也时常看见温言嵘缠着要跟在陈云霆身后,所有人首道二人郎才女貌。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原本李宁玉一首旁敲侧击催促长安王府开春后完婚。
奈何几个月前陈云霆率领长安军与西楚交战时,虽大胜西楚王军,但他自己却深中奇毒。
接回元都诊治,太医们皆是束手无策。
一致判定其命不久矣,只能缠绵病榻。
眼看皇帝心急如焚,这大好的青年才俊即将殒命,有大臣提议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民间一首盛行冲喜一说,加上原本长安王府与宁远侯府订过亲,何不将二人的婚期提前。
皇帝着实不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陈云霆有事,便大手一挥,下旨去办,并重重赏赐了宁远侯府。
可如今,这桩婚事对宁远侯府不是荣耀,却像是烫手山芋,李宁玉怎么舍得自己女儿一嫁人,就可能要守寡。
算计再三,她便想到了原主来替嫁,于是火速把原主从小雨庄接回。
原本这就该是她的婚事,这回当然还得她自己承担。
原主被接回家后,温言嵘看她不爽,再三找事,原主一首是个隐忍的性子,故而任由她搓扁揉圆。
首到今日,两人在家中花园狭路相逢,温言嵘兴致一来,又想捉弄她,便有了诓骗她跳寒潭之事。
原主昏迷后再醒来,就是如今的温言峥了。
而温言峥是谁,她是二十一世纪孤狼特种部队的军医,出生中医世家,又精通西医。
在执行一次缉毒任务时,孤狼队长萧战为救她而牺牲,而她最后也被逼上绝路,选择与那帮毒贩同归于尽。
好冷,温言峥此刻只觉周身彻骨寒意,将手中的那把草扔在地上。
她刚想起身,便觉得浑身酸痛,原主这具身子还真是娇弱。
她给自己把了下脉,这么弱的身体竟然还中了慢性毒药。
她起身对着铜镜自照,清澈如水的眼睛,美若樱花的红唇,细致如瓷的肌肤,只是脸颊上这一大块青紫色的疤痕,格外丑陋可怖。
人人都说是她幼时摔坏了脸,却不知是毒药发作,都呈现在脸上了。
看这样子,原主幼年就中毒了,不过可能下毒之人没想要她的命,就是想让她奇丑无比。
温言峥微叹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天意如此,那她只能替原主好好活下去。
刚听那对蛇蝎母女说,大婚在后日,依照这具身子的状态,跑肯定是跑不掉了,现如今只能先努力把身体养好,只有活下去,才能谋其他。
温言峥转动着灵动的眼眸,有了对策。
既然除了她,再没人能替嫁去长安王府,那她就有了谈判的筹码。
回到床上躺下,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此刻,她确实身心俱疲,先美美的睡一觉,明天才有力气和她们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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