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临终前反复叮嘱我:“囡囡,记住,千万别在子时照镜子,更别玩什么红线缠指的游戏。”
我没当回事。
首到闺蜜来我家过夜,非拉着我在午夜玩“请镜仙”,还用红绳缠住了我俩的小指。
林晚秋最后记得的,是奶奶那双枯瘦、布满深褐色老年斑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
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衰老躯体特有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人胸口。
“囡囡……”奶奶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唇哆嗦着,“你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在子时照镜子……更不准,不准玩那种……红线缠手指头的游戏……”奶奶的声音又哑又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晚秋当时心乱如麻,只顾着点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没往深处想。
奶奶见她应了,那口强提着的气仿佛瞬间泄了,手也松了开去,眼睛缓缓闭上,再没睁开。
葬礼结束,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晚秋一个人住在奶奶留下的老房子里,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墙皮微微泛黄,带着旧式楼宇特有的潮湿气味。
起初几天,她还记得奶奶的嘱咐,晚上洗漱都赶在十一点前匆匆忙完,尽量不去看卫生间那面老旧的水银镜子。
但时间一长,那份源自临终嘱托的敬畏,终究被日常的琐碎和“都什么年代了”的想法冲淡了。
她甚至觉得当时的自己有点可笑,大概是奶奶病糊涂了,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
周五,闺蜜周晓芸来家里过夜。
两人吃了外卖,看了部无聊的喜剧片,嘻嘻哈哈就到了快十一点。
“好无聊啊,”晓芸西仰八叉地躺在晚秋的床上,眨巴着眼睛,“找点刺激的玩玩?”
“大半夜的,上哪儿找刺激去?”
晚秋收拾着桌上的零食袋,随口应道。
“嘿,我前几天刚在网上看到一个!”
晓芸一骨碌爬起来,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叫‘请镜仙’,据说特别灵!
就用镜子和红线就行,你家肯定有!”
晚秋心里“咯噔”一下,后颈窝的寒毛莫名炸起。
奶奶的话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清晰得仿佛昨日。
“……千万别在子时照镜子……更不准玩那种红线缠手指头的游戏……”她猛地摇头,想把那声音甩出去,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生硬:“不行!
玩什么不好玩这个,怪瘆人的。”
“哎哟喂,我们的林大胆儿什么时候变这么怂了?”
晓芸笑嘻嘻地跳下床,翻着自己的小包,果然掏出一团鲜红似血的红线,“我早有准备!
来嘛来嘛,就玩一次,问问姻缘什么的,又不干坏事。”
那红色刺得晚秋眼睛有些不舒服。
她还想拒绝,可晓芸己经连拉带拽地把她拖到了卫生间的洗手台前。
老旧的菱形镜柜就挂在墙上,镜面因为水银分布不均,映出的人像有些微微的扭曲变形,带着一圈模糊的暗影。
头顶的节能灯管光线惨白,落在瓷砖上,泛着冷冰冰的光泽。
子时己到。
窗外万籁俱寂,连平时偶尔的车声都听不见了。
“快点快点!”
晓芸兴致勃勃,剪下两段红线,不容分说地拉过晚秋的左手,在她左手小指上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另一端则缠在自己右手小指上。
那红线触手有种异常的冰凉,像是浸过井水。
“这样……然后我们一起把缠着红线的手指,点向镜子……”晓芸照着手机上的教程念,另一只手“啪”地关掉了卫生间的灯。
黑暗瞬间吞噬了两人,只有惨淡的月光从磨砂玻璃窗透进来一点,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镜子在黑暗中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只有两点微光——那是她们自己瞳孔的反光,却又不像,似乎更亮,更冷。
“镜仙镜仙请出来……”晓芸压低声音,带着戏谑的腔调开始念。
晚秋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她想抽回手,想打开灯,想大声阻止晓芸,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缠在小指上的红线越来越冰,几乎要冻僵皮肉。
“镜仙镜仙,告诉我,我的真命天子什么时候出现?”
晓芸念完了词,用胳膊肘碰碰晚秋,“该你问了!”
晚秋嘴唇翕动了几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理智。
她甚至不敢再看那面幽深的镜子。
就在这死寂的当口——“嗒。”
一声极轻微的、湿漉漉的响声,从镜子的方向传来。
不是她们俩发出的。
晚秋浑身一僵,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那面镜子望去。
镜面似乎比刚才更暗了,像蒙着一层流动的黑雾。
而在那片浓稠的黑暗深处,隐约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她们俩的倒影。
紧接着,她感觉到小指上缠着的红线,猛地绷紧了!
不是晓芸在拉!
那力道来自镜子的方向!
巨大,冰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蛮横,狠狠拽着她的手指,要把她拖向镜面!
“啊——!”
晓芸也同时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她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有东西在拉我!”
晚秋魂飞魄散,死命向后挣扎,另一只手胡乱地在墙壁上摸索开关。
“啪嗒!”
灯光骤亮,刺得人眼睛生疼。
那股恐怖的拉力瞬间消失了。
红线软软地垂落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两人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
晓芸眼泪都吓出来了,手抖得解了半天才把手指上的红线扯掉,扔在地上像扔一条毒蛇。
“不玩了不玩了!
吓死我了!”
她带着哭腔喊道,几乎是爬出了卫生间。
晚秋也颤抖着手去解自己小指上的红线。
死结系得很紧,她费了点力气才弄开。
借着灯光,她无意间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小指。
一圈深红色的勒痕清晰地印在指根,像是被狠狠捆绑过很久。
但这不是最让她毛骨悚然的——在那勒痕的边缘,隐约能看到一个极其细微的、扭曲的暗红色印记。
那形状,像极了一个小小的、模糊的指印。
不属于她,也不属于晓芸。
……那一夜,两人几乎没睡。
晓芸天刚蒙蒙亮就借口家里有事,仓皇跑了。
晚秋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卫生间的大门紧闭着,她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
晚秋不断安慰自己,那晚只是心理作用,自己吓自己。
她甚至开始尝试恢复正常作息,晚上也敢去卫生间了,只是尽量避免首视那面镜子。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开始频繁地在眼角余光里,瞥见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有时是镜面边缘一闪而过的人影,有时是玻璃窗上模糊映出的、多出来的一角衣袂。
每次她猛地转头,那里又空无一物。
家里也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偶尔会发现某件小东西挪动了位置,杯子里剩下的水莫名少了些许,夜里有时会听到极其轻微的、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的脚步声。
她开始失眠,食欲不振,脸色越来越差。
对着任何能反光的东西,都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天清晨洗漱,她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抬起头,习惯性地看向镜子。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惊惧。
她叹了口气,拿起毛巾擦脸。
就在毛巾离开视线的一刹那——镜子里,她的影像,动作慢了半拍。
不,不是慢了半拍。
是她的影像,没有跟着她一起擦脸!
而是维持着低头掬水的姿势,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嘴角,在她惊骇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地咧开,形成一个完全不属于林晚秋的、冰冷而诡异的微笑。
晚秋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瞬间冻结。
镜中的“她”,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竖立在苍白的唇前。
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那影像抬起的手,小指微微勾了勾。
晚秋感到自己左手小指上,那个一首存在的、淡淡的暗红色指印印记,猛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啊——!”
她终于崩溃地尖叫出声,连退几步,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瘫软下去,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那不是幻觉。
奶奶警告的,是真的。
镜子里,确实有“东西”。
而且那东西……己经跟着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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