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儿为媒千里秋奶茶

作者：向阳舒展

秦枫把车停在 “喵语森林” 猫咖门口时，仪表盘的时间刚好跳成 22:17。夜风卷着九月末的凉意，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带着街角烤红薯摊的甜香，可这点暖意没抵过他胸腔里的闷 —— 刚结束的跨国会议上，越南客户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拍了桌子，说项目图纸的钢结构参数错了三个小数点，若三天内改不好，就要扣掉整个季度的监理服务费。

他靠在驾驶座上，捏了捏眉心。作为涉外工程监理，出差是常态，可这次的麻烦不一样。图纸是他熬了三个通宵核对的，怎么会出这种错？他摸出手机，微信里还躺着部门经理的消息：“秦枫，客户那边我帮你扛着，但你得尽快找到问题出在哪，不然年底的晋升名额……” 后面的话没说完，可那意思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烟盒摸出来，刚弹出一根，又想起昨天体检报告上 “肺功能轻度异常” 的提示，自嘲地笑了笑，又塞了回去。他需要个地方待着，不是办公室的冷光灯，不是公寓里空荡荡的白墙，而是个能让他暂时忘了 “参数”“服务费”“晋升” 的地方 —— 比如这家藏在老巷子里的猫咖。

“喵语森林” 的门是原木色的，推开门时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叮当作响，暖黄色的灯光裹着浓郁的焦糖玛奇朵香气扑面而来。和写字楼里的冰冷不同，这里的空气里都飘着软乎乎的气息：靠窗的沙发上，穿格子衫的男生正把脸埋在一只橘猫的肚皮上，橘猫懒洋洋地甩着尾巴，爪子搭在他的发顶；吧台后，穿围裙的老板正用镊子夹着猫条，喂给蹲在吧台上的布偶猫，布偶猫的尾巴尖勾着老板的手腕，像在撒娇。

秦枫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离其他客人都远，刚好能看见整个大厅的猫爬架。服务员递来菜单时，他扫了眼，还是老样子，点了杯美式 —— 不加糖不加奶，像他这段时间的生活，苦得没一点波澜。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杯壁，眼角余光就瞥见了猫爬架最底层的角落。那里堆着个旧的羊毛垫，垫子里缩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小得像个刚剥壳的汤圆，连耳朵尖都耷拉着。秦枫起初没在意，猫咖里总有怕生的小猫，可下一秒，他看见一只半大的胖橘猫跳下来，径直走到那团白球旁边，低头闻了闻，然后抬起爪子，“啪” 地一下拍在白球的背上。

那团白球猛地一颤，像是被拍疼了，往羊毛垫深处缩了缩，露出的半截尾巴尖还在轻轻发抖。秦枫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又看见胖橘猫凑过去，用鼻子把白球往垫子外顶，白球挣扎着往后退，可没退两步，就被胖橘猫用爪子按住了后颈的毛，明明是猫之间的打闹，却看得秦枫心里发紧。

他起身走过去，脚步放得很轻。离近了才看清，那是只英短银渐层小奶猫，毛发起码有一半是乱的，沾着不知道哪来的灰尘，最显眼的是它的右耳尖 —— 结着一块褐色的痂，周围的毛都掉光了，露出粉嫩的皮肤，一看就是得了耳癣。小奶猫大概才一个多月大，眼睛却很大，此刻正睁着圆溜溜的绿幽幽地眼睛看他，里面满是怯意，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

“你怎么总欺负它啊？” 秦枫对着胖橘猫轻声说，伸手想去把小奶猫抱起来，可手刚伸到一半，小奶猫就往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 “呜呜” 的低吟，不是凶，是害怕。

“它啊，来了快一周了，一直这样。” 吧台后的老板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刚才喂布偶猫的猫条，“耳癣传染，其他猫都不跟它玩，胖橘又是个暴脾气，总爱逗它。我本来想等它耳癣好了再找领养，可看它这样，也不是办法。”

秦枫的手指悬在半空，看着小奶猫把脸埋进羊毛垫，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他，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去越南项目现场，语言不通，客户不信任，每天对着满是外文的图纸到凌晨，也是这样，缩在临时宿舍的床上，觉得自己像个被世界排挤的 “异类”。

“老板，这只猫…… 能卖给我吗？” 秦枫的声音有点哑，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说出这句话。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小伙子，你确定？它有耳癣，得天天涂药，还得喂羊奶，不能吃猫粮，治疗费也得不少钱，而且我得跟你签领养协议，必须保证不弃养，要是养不了，得送回来给我，不能随便扔了。”

秦枫蹲下来，这次没伸手，只是对着小奶猫轻声说：“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给你治病，给你买好吃的，不让别的猫欺负你。” 小奶猫像是听懂了，缓缓抬起头，慢慢爬过来，用粉色的小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软乎乎的触感传来，秦枫的心瞬间就柔软了。

“我确定。” 他抬头看向老板，“治疗费我全包，领养协议我签，多少钱你说。”

老板想了想，说：“卖3500的，你给1800 吧，这里面包括它这一周的伙食费和我给它买的驱虫药，剩下的你拿去给它治病，不够再添。我不是想赚钱，主要是怕遇到不负责的人，你要是真能好好待它，这点钱不算什么。”

秦枫没还价，直接扫了老板的收款码。他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认真地记下老板说的注意事项：“每天涂两次耳药，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涂之前要用棉签把耳朵里的结痂擦干净；羊奶要温到 38 度左右，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一次喂 15 毫升，三个小时喂一次；不能给它洗澡，等耳癣好了再洗……”

老板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着递给他一个小袋子：“这里面有它用的棉签和药膏，还有一小罐羊奶，你先带回去应急，明天再去宠物医院看看，让医生给你开点专门治耳癣的药。”

秦枫接过袋子，小心翼翼地把小奶猫抱起来。小奶猫这次没挣扎，乖乖地窝在他怀里，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慢慢闭上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了。秦枫抱着它，像抱着一团易碎的云朵，脚步放得比刚才更轻了。

走出猫咖时，夜风还是凉的，可秦枫却觉得胸口的闷意散了不少。他把小奶猫放在副驾驶座上，用自己的外套裹住它，怕它着凉。发动车子时，小奶猫醒了，睁着眼睛看他，尾巴轻轻扫了扫他的手臂。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秦枫一边开车，一边对着小奶猫轻声说，“我小时候，我妈总说元宵节要吃汤圆，团团圆圆。我现在一个人在外地上班，也没人给我煮汤圆了。不过今天遇到你，也算跟我作伴了。”

他看了眼怀里的小奶猫，它正用舌头舔自己的爪子，样子可爱极了。“以后就叫你汤圆儿吧，” 秦枫笑了，这是他这一周来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汤圆儿，跟我一起慢慢变好，好不好？”

车子驶进公寓楼下的停车场，秦枫抱着汤圆儿上楼。他的公寓不大，一室一厅，家具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沙发，因为经常出差，家里没什么烟火气。他找了个干净的鞋盒，铺上自己的旧毛巾，给汤圆儿做了个临时的窝，又去厨房找了个小碟子，倒上温好的羊奶，端到鞋盒旁边。

汤圆儿大概是饿了，凑到碟子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羊奶，小舌头舔得碟子发出 “滋滋” 的声音。秦枫坐在旁边，看着它的样子，想起刚才在猫咖里，它被胖橘欺负时的可怜模样，心里一阵心疼。他找出棉签和药膏，按照老板说的方法，轻轻捏住汤圆儿的耳朵，用棉签蘸了点温水，小心翼翼地擦着耳尖的结痂。

汤圆儿大概有点疼，轻轻哼了一声，可没挣扎，只是往他手边靠了靠。秦枫的动作更轻了，擦完结痂，又挤出一点药膏，涂在耳癣的地方，边涂边说：“汤圆儿，忍一忍，涂了药就好了，以后就没人欺负你了。”

涂完药，汤圆儿跳回鞋盒里，蜷缩成一团，很快就睡着了。秦枫坐在沙发上，看着它的睡颜，拿起手机，点开总监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打了一句：“总监，图纸的问题我会尽快解决，保证不影响项目进度。”

发完消息，他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路灯。以前加班到深夜，他总觉得这座城市很陌生，可现在，想到家里有一只叫汤圆儿的小奶猫在等他，心里突然就有了归属感。他摸了摸口袋，想起刚才没抽的烟，这次没再拿出来，反而转身走到鞋盒边，轻轻摸了摸汤圆儿的头。

“汤圆儿，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秦枫轻声说，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和汤圆儿身上，暖融融的。他知道，未来的日子里，可能还会有项目的麻烦、客户的刁难，但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 他有汤圆儿，有这个在元宵节遇到的小生命，陪着他一起面对，一起慢慢变好。

那天晚上，秦枫没再想图纸的问题，也没再想晋升的名额。他在鞋盒旁边放了个小台灯，怕汤圆儿害怕，自己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汤圆儿的睡颜，直到天快亮才睡着。梦里，他梦见汤圆儿的耳癣好了，毛茸茸的耳朵尖蹭着他的手心，还跟着他一起去公园捉蝴蝶，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