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竹叶的清香拂过车窗,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
后视镜里,三岁的女儿小满正趴在座位上,眼睛睁得溜圆,盯着窗外层叠的翠绿山峦。
她肉嘟嘟的小手扒着车窗,指尖沾着几片随风飘落的银杏叶,仿佛要抓住这扑面而来的自由。
“爸爸,好多树啊!
它们会说话吗?”
小满突然扭头,奶声奶气地问,圆滚滚的脸蛋因为兴奋涨得通红。
她手里攥着一片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像捧着一枚小小的宝藏。
林深喉头一哽,鼻尖泛起酸涩。
他想起妻子阿岚生前总爱念叨的故乡青岚村,她说这里的溪水会唱歌,萤火虫会跳舞,要是有一天累了,就带着女儿回来住。
如今,他带着小满回来了,可阿岚却永远留在了城市的钢筋森林里,留在了那个冰冷的雨天。
车颠簸着驶入村口,斑驳的石碑上“青岚村”三字被苔藓覆盖,青砖黛瓦的老宅依稀可见轮廓。
林深刚熄火,一个穿蓝布衫、皮肤黝黑的老汉便迎了上来,皱纹里堆着笑意:“是林深吧?
你爹娘走得早,陈伯一首帮你守着老宅呢。
这娃就是小满吧?
长得真像你媳妇!”
林深下车,抱起小满,山村的泥土气息瞬间裹住了他。
小满忽地挣脱下来,蹬蹬跑向路边溪流,蹲身戳了戳水中的蝌蚪:“爸爸,它们是不是在找妈妈呀?”
清澈的溪水映着她懵懂的眼睛,林深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她终究还是记得。
陈伯递来钥匙,声音透着关切:“先安顿,晚些带你们认认村里人。
你张奶奶听说你回来,今早特意蒸了槐花糕,那手艺,可比城里卖的糕点香多喽!”
老宅青砖黛瓦,院中梨树仍挂着未熟的果,枝桠间垂下的蛛网在夕阳下泛着金边。
林深收拾行李时,小满在院子里疯跑,追着蝴蝶跌进草丛,沾了一身野菊香。
她忽然举起一朵沾着露水的小花,踮脚递给林深:“给妈妈的,放在她照片前好不好?”
林深眼眶骤湿,蹲下身与她平视。
小满的刘海乱糟糟地翘着,像只毛茸茸的小猫,却固执地将花塞进他手里。
他轻轻抹去她鼻尖的草屑:“小满真乖。
以后,咱们就和妈妈一起住在这儿啦。”
暮色渐沉,陈伯领着几人敲开张奶奶家。
木门吱呀推开,满头银发的老人捧着竹屉走来,槐花糕的甜香扑鼻。
她眼眶微红,摸着林深鬓角的白发叹息:“你这孩子,这些年在外头吃苦了……”又转向小满,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这娃长得真像你媳妇,眼睛像,鼻子也像。”
小满却浑然不觉,抓起糕点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含糊道:“奶奶,山里有小鹿吗?
我要骑鹿鹿!”
众人笑作一团。
张奶奶从柜中取出竹编小筐,筐底垫着晒干的艾草:“明儿带你去采药,小鹿可不会让你骑,但能见到采药兔呢。”
小满眼睛一亮,抱住老人胳膊撒娇,仿佛天生亲近。
归家路上,小满趴在林深背上,己昏昏欲睡。
林深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想起阿岚曾说:“山村的星星比城里亮百倍。”
此刻,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小满嘟囔着:“妈妈在眨眼睛……”夜风拂过,梨树沙沙作响。
林深将女儿裹紧,踏进宅院。
梨树下,他轻轻将槐花糕放在妻子遗照前,照片里的阿岚正笑着,身后是两人曾约定要一起去看的雪山。
他低声呢喃:“阿岚,我们回家了。
小满会在这里长大,像你希望的那样,自由、快乐。”
月光漫过窗棂,小满的呼吸绵长均匀,手里还攥着那片银杏叶。
林深替她掖好被角,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心头泛起一丝酸涩的暖意。
窗外,山风依旧在竹林间穿行,带着泥土与草木的私语,仿佛在轻轻哼唱一首古老的摇篮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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