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巨大的、吸饱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
霓虹闪烁,勾勒出冰冷建筑的轮廓,却照不进顶层公寓里那颗冰冷的心。
苏晚蜷在客厅沙发上,像一只被遗弃的猫。
电视屏幕亮着,播放着喧闹的综艺,却丝毫进不了她的耳朵。
她的所有感官,都聚焦在墙上的欧式挂钟上。
时针,缓缓滑向凌晨一点。
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细微声响。
她的心,像是被那声音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空虚的钝痛。
厉景琛回来了。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腻的女士香水味,先于他本人,弥漫了整个客厅。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脱下的西装外套随意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领带扯得松垮,露出线条冷硬的喉结。
他甚至没有看向沙发的方向,径首走向酒柜,仿佛这个家里,根本没有苏晚这个人存在。
苏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过去,轻声问:“景琛,你喝酒了?
要不要我给你煮点醒酒汤?”
她的声音柔得像羽毛,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厉景琛倒酒的动作顿住,终于侧过头,看向她。
他的眼睛很黑,像蕴藏着寒潭,里面没有一丝醉意,只有冰冷的、近乎残忍的清醒。
“不必。”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却像冰锥刺入苏晚的胸膛。
他仰头,将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带着一种野性的、却不属于她的性感。
苏晚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睡裙的裙摆,那柔软的丝绒几乎要被她的指甲掐破。
她看着他冷漠的侧脸,鼓足勇气,再次开口:“今天……是我生日。”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厉景琛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转过身,彻底面对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所以?”
他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需要我送你礼物?
还是给你唱生日歌?”
苏晚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像被抽干了所有血液。
她看着他,眼睛里有水光迅速积聚,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我只是……希望你至少记得。”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记得?”
厉景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笑一声,一步步朝她逼近。
强大的压迫感让苏晚几乎窒息,下意识地后退,首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苏晚,你在我身边,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什么,需要我时时刻刻提醒你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的心脏,“是因为你这张脸,偶尔,有那么几分像她。”
“生日快乐?”
他凑近她,酒气和香水味混合着他本身凛冽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让她无处可逃,“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偷来的幻影。
一个幻影,也配过生日吗?”
每一个字,都带着蚀骨的寒意和羞辱。
苏晚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原来他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他只是不在乎,甚至觉得,她根本不配过这个生日。
心脏的位置传来尖锐的疼痛,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三年了,她待在他身边整整三年,用尽全力去爱他,模仿着他心上人的一切,只求他能看她一眼。
可最终,换来的只是更深、更痛的践踏。
她以为时间可以软化他,温暖他,却不知道,有些人的心,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即使用尽满腔热血去浇灌,也只会被冻伤,被反噬。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他捏着她下巴的手背上,滚烫。
厉景琛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手,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哭?”
他嗤笑,“你的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别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对着我,你不是她,再怎么学,也永远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惨白的脸和绝望的眼神,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下周末,沁柔回国。”
他拿起酒杯,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谈论天气,“我会接她来这里住。
你,把自己不该有的东西收拾干净,别碍她的眼。”
林沁柔。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苏晚早己破碎不堪的世界里炸开。
那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是他所有温柔和情感的归宿。
是她苏晚,这个可悲的替身,永远无法企及的存在。
原来他今晚身上的香水味,是去为她的回归做准备了吗?
原来他所有的冷漠和刻薄,都是为了给正主的回归清扫场地。
巨大的绝望和痛苦瞬间淹没了苏晚,她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厉景琛似乎终于满意了她的反应,不再多说一个字,甚至没有施舍给她最后一个眼神,迈开长腿,径首走向卧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那一声巨响,彻底将苏晚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空旷华丽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
电视里的综艺还在喧闹地笑着,形成最残忍的对比。
生日?
她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这双手,这三年来,为他洗衣做饭,为他打理一切,试图温暖他,却原来,连触碰他的资格都没有。
她只是一个暂时的、拙劣的替代品,如今正主归来,她就该像垃圾一样被清理出去。
可是,心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痛得像是要被生生撕裂,痛得无法呼吸。
她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样卑微,这样疼痛,这样……万劫不复。
夜,还很长。
而她的噩梦,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蚀骨之痛,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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