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燃,喧嚣鼎沸。
长安城在这一日迎来了两场极尽奢华的婚礼,满城皆议论着这般的巧合与盛况。
一边是靖安侯府世子顾鹤归,迎娶门当户对的尚书千金林湘仪。
侯府门前车水马龙,贺喜的皇亲贵胄络绎不绝,丝竹管弦之声悠扬,飘荡在朱墙碧瓦之上,极尽显赫与喜庆。
而另一边的热闹,却透着截然不同的杀伐与荣光。
威震边关、手握重兵的镇北大将军萧煜,以一场同样盛大的仪式,迎娶靖安侯府那位体弱多病的表小姐安荌。
将军府邸宾客如云,多是军中将官,贺喜声洪亮豪迈,带着边关的粗犷气息。
红绸漫天,几乎要将凛冽的兵器寒光都柔化几分。
安荌身着繁复华丽的嫁衣,金线刺绣的凤凰几乎要振翅而出。
盖头之下,她容貌清丽绝伦,苍白的肤色被浓烈的喜色映衬,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之美。
然而,这美毫无生气。
她的心,早己在得知顾鹤归婚期与自己竟是同一天时,便碎碎成灰。
姨母您……好狠的心!她像个精致的傀儡,完成了所有仪式。
耳边是宾客们压低声音的羡慕与议论:“安小姐真是好福气,竟能得萧将军青眼…” “听闻将军一见倾心,非卿不娶,这般缘分…” “虽是远嫁边关,可将军位高权重,又如此年轻英俊,不知羡煞多少女子…”福气?
缘分?
安荌唇角勾起一抹无声的惨笑。
只有她知道,这不过是她那位好姨母,急于将她这“累赘”扫出侯府,又能攀附军方势力的又一桩精明算计。
将她打发得越远越好,远到再也不能“妨碍”她的宝贝儿子顾鹤归。
洞房内,红烛摇曳。
盖头被一杆镶玉的喜秤轻轻挑起。
映入安荌眼帘的男子,高大挺拔,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
他身着大红喜服,却难掩一身久经沙场的凛冽气势。
剑眉星目,面容轮廓深刻如削,确实当得起“英俊”二字。
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一种志在必得的灼热。
这眼神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夫人。”
他开口,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可这声“夫人”,却像一把冰锥刺入安荌的心脏。
她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单薄的身躯颤抖如秋风落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令人心惊的惨白。
萧煜眉头微蹙,上前一步,似乎想扶她,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
他的手顿在半空,眼中的灼热淡去几分,覆上一层探究与冷凝。
“你…不愿?”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安荌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绝望与恨意,声音细若游丝,却冰冷:“将军误会了…妾身只是…病躯难支,恐污了将军英名。”
她心中想的,却是千里之外,侯府洞房之内,她的鹤归表哥,此刻正如何温柔地对待他的新娘。
那个位置,本该是…本该是…她的!强烈的憎恨与不甘啃噬着她。
她恨姨母的狠心,恨命运的无情捉弄,甚至…也恨眼前这个将她困在这桩婚姻里的男人。
他的青睐,他的权势,于她而言,只是另一座更加华丽、却同样冰冷的牢笼。
边关苦寒,远不如长安繁华。
即便将军府邸奢华,即便萧煜似乎真的在意她,派了无数仆役医师精心照料,也无法温暖安荌早己冰封的心。
她的病情日益沉重,药石无灵。
并非无人医治,而是心死之人,生机自绝。
她躺在锦被之中,听着窗外呼啸的风沙,感觉自己生命的火光正在一点点熄灭。
弥留之际,她听到侍女低泣着议论:“侯府送来消息,世子夫人有喜了,侯爷大喜…” “真是天作之合,福泽深厚…”天作之合…福泽深厚… 呵。
无边的恨意如同最后的毒火,在她即将彻底黯淡的眸子里疯狂燃烧。
恨!
她好恨!
恨那些毁了她、负了她的人!
她这短暂的一生,如同一个被随意摆弄的笑话!
最终在这遥远的边关,顶着将军夫人的尊贵头衔,寂寥惨死!
若有来世!
若有来世!!
她定要那些负她、害她、弃她之人,百倍偿还!
姨母!
鹤归表哥!
还有这强娶了她、却终究得不到她心的将军!
她要撕碎所有虚情假意的“美满”!
强烈的执念裹挟着滔天怨毒,成为了她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绝响。
… 猛地,安荌睁开了眼睛。
剧烈的咳意依旧堵塞在胸腔,但预想中的边关风啸和冰冷并未降临。
映入眼帘的,是雅致却依旧熟悉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但比记忆中的要更稚嫩些。
她难以置信地转动眼珠,看到的是一双明显小了很多、肌肤却依旧苍白的手。
“小姐醒了?
谢天谢地!”
一个穿着粗使嬷嬷衣服、面容慈祥的妇人惊喜地凑过来,用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热度总算退了些。
可怜见的……快派人去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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