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丁城的风带着尘土的气息,卷过我垂落的白发。
指尖捏着那张泛黄的工读生名额纸,粗糙的触感与记忆里修仙界的云纹玉简截然不同。
我站在学院门口,琥珀色的眼眸映着陌生的匾额,喉间泛起一丝苦涩——曾几何时,我是苍渊,是那个敢以不灭之体撼天的修士,可如今,连魂魄都是借来的新生。
前世的画面总在恍惚间浮现。
剑眉曾锁着三界风云,星目曾映过九霄雷劫,白色长发在与天斗的战场上染过血,也拂过妻子温软的发。
我以为不灭之体能护她周全,以为拼尽灵力能改写天命,可最后,雷劫劈碎了她的魂,我以自身灵力反噬天道,换来的不过是她魂飞魄散的结局。
闭眼时,我看见她最后的笑容,像碎在风里的光,连残影都抓不住。
“新来的?
赶紧进去,七舍在里头!”
宿管的声音拉回思绪,我攥紧名额纸,一步步走进这陌生的院落。
刚推开七舍的门,一股蛮横的灵力便扑面而来——一个高壮的少年堵在门口,眉眼间满是桀骜:“我是王圣,想住这儿,就得先过我这关!”
他的灵力在我感知里稀薄得像雾,比修仙界刚入门的弟子还要微弱。
我垂眸看着他,前世翻手就能覆灭的修为,如今却成了这里的“老大”标准。
没等我动作,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这位同学,没必要动手吧?”
清朗的声音响起,我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黑发黑眸,周身灵力虽弱却格外凝练。
他递来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叫唐三,也是来七舍的工读生。”
我点头,刚要开口,门又被轻轻推开。
一阵清甜的风涌进来,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我循声望去,瞬间僵在原地——粉色的衣裙拂过门槛,兔耳形状的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女孩睁着圆圆的眼睛,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像极了前世妻子站在桃花树下的模样。
“你……你好!”
她脸颊微红,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欢喜,“我叫小舞,跳舞的舞。
你叫什么呀?”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眸里,映着我此刻的模样:白色长发垂肩,剑眉星目间还带着未散的疏离,唯有琥珀色的瞳孔,因这突如其来的相似而泛起涟漪。
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前世撼天动地的痛还在骨髓里,可此刻,眼前的女孩却让那片荒芜的废墟里,冒出了一丝微弱的光。
王圣的叫嚣还在耳边,唐三的目光带着好奇,可我只看着小舞,喉结动了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苍渊。”
风吹过窗户,掀起我的白发,也吹动了小舞的裙摆。
她笑着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苍渊,你的名字真好听,头发也好看!”
我愣住,前世妻子也说过类似的话,说我白发衬着琥珀瞳,像月下的流霜。
原来跨越生死,跨越两个世界,有些心动的瞬间,竟如此相似。
诺丁城的夕阳落在七舍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王圣早己被唐三劝住,小舞正叽叽喳喳地问我来自哪里,唐三在一旁安静地整理行李。
我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袖角,忽然觉得,这场跨越生死的新生,或许不只是命运的补偿。
前世为护一人与天为敌,最终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今生在陌生的世界里,遇见一个像极了她的女孩,遇见温和的同伴,手里握着一张小小的工读生名额纸。
或许,这一次,我不用再以不灭之体撼天,不用再背负血海深仇,只需在这灵力稀薄的世界里,守护好眼前的温暖。
小舞还在说着学院的趣事,唐三偶尔插几句话,王圣也收起了戾气,凑过来问我会不会修炼。
我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琥珀色的眸子里,终于褪去了前世的寒霜,染上了几分属于这个世界的温度。
窗外的风还在吹,诺丁城的夜即将来临。
我知道,前世的苍渊己经死在与天斗的战场上,而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握着工读生名额,在七舍遇见新同伴的苍渊。
或许,这就是新生——不是重活一世再续仇恨,而是在陌生的世界里,重新遇见爱与温暖,重新学会如何去守护。
窗外的风还在吹,卷着诺丁城傍晚的凉意,穿过七舍的窗棂,轻轻拂过我垂落的白发。
发梢微动时,总让我想起前世雷劫里翻飞的衣角——那时风里是焦糊的灵力气息,是妻子最后一句“勿念”的余温,而此刻风里,却混着小舞刚买的糖葫芦甜香,混着唐三整理行囊时布料摩擦的轻响,暖得有些不真实。
我低头看了看掌心,那张工读生名额纸的边角己被攥得有些发皱,油墨的字迹在昏黄的光里模糊。
曾几何时,我掌心握的是能劈开九霄的灵剑,是护着妻子魂体的灵力屏障,可最后,剑断了,屏障碎了,只余下满手血污和“不灭之体”的嘲讽——原来连天地都能撼动的修为,竟护不住一个想护的人。
那时我以为,苍渊的名字,会永远刻在与天斗的战场上,刻在魂飞魄散的绝望里。
可现在,我坐在七舍的木床边,听王圣和唐三讨论着明日的灵力课,听小舞趴在桌边,叽叽喳喳说城里的花灯会有多热闹。
她说话时,兔耳发饰会跟着晃,眼睛亮得像前世桃花树下的星光,我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竟不自觉漫上暖意。
方才她递来一颗糖葫芦,说“苍渊你尝尝,甜的”,指尖触到我掌心时,那点温度像电流般窜过——不是前世护她时的紧张,不是与天对抗时的灼热,是一种轻轻的、软软的,能揉碎心底寒霜的暖。
我忽然明白,前世的苍渊真的死了。
死在雷劫劈下的那一刻,死在看着妻子魂飞魄散的那一秒。
现在的我,不过是带着苍渊记忆的旅人,握着一张薄薄的名额纸,在这个灵力稀薄的世界里,遇见了一群不算强大,却足够真诚的人。
小舞忽然转过头,看见我望着窗外,便蹦蹦跳跳走过来:“苍渊,你在想什么呀?
是不是觉得这里不好?”
她的影子落在我脚边,小小的,却像一道光,把我沉在回忆里的影子都照亮了些。
我摇摇头,声音比预想中柔和:“没有,只是觉得……风很暖。”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是呀!
诺丁城的夜虽然黑,可是有灯呀,明天我带你去看!”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我手里,“这个给你,唐三说吃甜的会开心。”
我捏着那颗糖,糖纸在掌心沙沙响。
前世我从不碰这些零碎的甜,总觉得修仙者该断七情、绝六欲,可此刻,指尖的甜意却慢慢渗进心里,比任何灵力都更能抚平那些陈年的伤口。
唐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布:“苍渊,你的白发沾了点灰,我帮你擦一擦?”
他的眼神温和,没有探究,没有敬畏,只是像对待同伴一样自然。
窗外的天彻底暗了,诺丁城的灯次第亮起来,橘色的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风还在吹,却不再带着前世的寒意,反而裹着屋里的暖意,绕着我们几人的身影打转。
我看着小舞趴在桌边画花灯,看着唐三整理好的灵力手册,看着王圣悄悄把自己的坐垫推到我这边——忽然觉得,所谓新生,从不是重活一世去报前世的仇,不是再去与天地争个高下。
而是在陌生的世界里,重新遇见甜的糖,遇见暖的人,遇见不用拼尽全力去守护,却愿意轻轻珍惜的日常。
前世我为护一人与天为敌,落得满盘皆输;今生我只想守着这一室暖光,守着小舞眼里的星光,守着唐三递来的布,守着这平凡却珍贵的、属于“新生苍渊”的夜晚。
风还在吹,灯还亮着,我握紧了手里的糖,也握紧了这一世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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