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不要脸的娼妇!”
“光天化日就敢偷汉子,把我们老赵家的脸都丢尽了!”
冷水兜头浇下,徐昭兰猛地一哆嗦,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费尽力气才掀开一条缝。
视线先是糊着一片混沌的水光,几秒后,才艰难地聚焦。
一个穿着藏青色旧棉袄的老太太正叉腰站在面前,又黑又皱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脸上。
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吃人般的凶光,唾沫星子满天飞。
门口堵着的一群人,表情各异,有鄙夷,有震惊,有看好戏,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这是哪儿?
她最后的记忆明明是在医院里,发生了车祸,助理怕她卧床养伤无聊,特意给她带了本年代文小说解闷。
徐昭兰记得自己被那本烂尾的年代文小说气得肝疼,疯狂吐槽那个跟自己同名同姓、懦弱到死的女主。
因为一连生了西个女儿,被丈夫一家踩进泥里,而她也不争气,觉得自己生不出儿子愧对丈夫愧对赵家列祖列宗,二十几年如一日吞声忍气,跟头老黄牛似的伺候着一家老小。
尽管她己经伏低做小,但还是没有人心疼她的半分好,最后被婆婆和丈夫联手设计她偷人,被绣织厂开除,还逼得她带几个女儿净身出户。
为了养活女儿,一天打几份工,当牛做马的,最后累死在寒冬的河水里。
而丈夫在与她离婚后,转身攀上教育局高层领导的千金,借着老丈人的权势,从班级主任摇身一变成了中学校长,吃香的喝辣的,那小日子过得别提多得意了。
这都什么憋屈玩意儿!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混着剧烈的头痛,疯狂冲撞着她的意识。
七十年代末……红星刺绣厂……赵国良生日宴请同事到家里来吃饭……婆婆赵老太好心端来一碗“暖身子”的艾草鸡蛋汤……徐昭兰用力掐了一把自己。
啊!
疼疼疼~~不是做梦!
徐昭兰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竟然穿书了。
成了那个她疯狂吐槽的憋屈玩意儿。
“妈,你别气坏了身子。”
一个沉痛又压抑着熊熊怒火的男声适时响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自责,“都怪我……是我平时工作太忙,疏忽了昭兰……”徐昭兰循声抬头。
柴房门口,光线昏暗处,穿着笔挺深蓝色中山装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面容是少有的儒雅俊秀。
可他那双望向她的眼睛,里面哪有半分沉痛?
只有冷漠。
徐昭兰清楚地看见他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得逞的得意。
男人叫赵国良,原身的丈夫,振兴中学的班级主任。
她费力地转动眼珠,果然在离自己不远的地上,看到了另一个与她同样狼狈的身影。
中年男人瘫在乌黑麻漆的泥土地上,头发凌乱,眼镜歪斜,白衬衫扣子被扯掉几颗。
根据小说剧情来推测,这个大冤种应该就是林秉民,是赵国良在学校里最大的竞争对手。
振兴中学的校长还有大半年就要退休了,接班人最有可能在同为班级主任的赵国良和林秉民中二选一。
好啊,真是一石二鸟的好算计!
今晚这出“偷人”大戏,既可以踹掉生不出儿子的糟糠妻,又顺手把挡路的对手踩进泥里。
“看不出来啊,徐大妹子平时看着人老老实实的,竟然也会干这种偷男人的下流事。”
门口围观的人群里,一个三角眼的中年妇女撇着嘴,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旁边立刻有人接腔,带着一种窥探到隐秘的兴奋,“有些人只是看着老实而己,毕竟坏人也不会在自己脸上写‘我是坏人’。”
“真为赵主任感到不值。”
另一个声音满是“同情”,“结婚二十多年了,从不嫌弃老婆生不出儿子给老赵家传宗接代,没想到老婆是个水性杨花的,给他戴了绿帽子。”
那些或鄙夷、或震惊、或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徐昭兰裸露的皮肤上。
她强忍着寒意和眩晕,看到地上的林秉民眼皮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手指也几不可察地蜷缩起来。
他快醒了。
或者说,他可能根本没醉透。
徐昭兰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扬声道:“各位,今晚的事情就是个天大的误会。”
“你们看看林主任。”
徐昭兰指向地上“烂醉如泥”的林秉民,“他醉成这个样子,路都走不稳,沾地就能睡死过去,哪还能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众人的目光全落在林秉民的身上,议论声明显低了下去。
看看林秉民那人事不省的样子,又看看刚被泼醒的徐昭兰,大家的眼神里多了些迟疑。
是啊,喝成这样,还能干啥?
上前踹他两脚,没准人都还醒不来。
“闭嘴,人赃并获还想狡辩。”
赵老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声陡然拔高,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脸上的横肉疯狂抽搐,五官扭曲得几乎移位,猛地扬起手掌,带着一股风就朝徐昭兰脸上狠狠扇过来。
徐昭兰侧身躲过,要不是赵国良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赵老太要当场表演狗扑屎。
赵老太老脸挂不住,气炸了,指着徐昭兰的鼻子破口大骂:“看看你这副骚样,一天天的只知道勾引野男人!”
“国良啊,这种烂裤裆的贱货就该拉去游街,浸猪笼。”
“还有,她那几个赔钱货、拖油瓶,趁早送人,留着也是吃白饭的祸害。”
赔钱货?
拖油瓶?
徐昭兰猛地扭头,目光投向柴房门口角落的阴影里。
是三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最大的那个十六七岁的样子,紧紧地把两个更小的妹妹护在怀里。
她们穿打着补丁、明显不合身的薄棉袄,在穿堂而过的凛冽寒风里缩成一团,小脸冻得惨白,嘴唇死死咬着。
最小的那个女娃,看上去大概只有五六岁,终于憋不住,“哇”地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出来,“妈妈……妈妈……”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