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砚的生物钟向来精准，即使肋骨处还隐隐作痛，也准时在七点睁开了眼。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侧。
林云舟还在睡。
少年蜷缩着身体，像只真正的大型猫科动物，占据了大床靠窗的一角。
蓬松的雪白长发散在枕头上，有几缕调皮地搭在他挺翘的鼻尖，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那条标志性的大尾巴从被子里探出一截，尾尖无意识地轻轻卷动着，在深色的床单上划出柔软的弧度。
他睡得很沉，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
沈砚的目光在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上停留了片刻，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拂过心间。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洗漱，换上家居服，尽量不发出声响。
等他端着两杯温热的牛奶回到卧室时，林云舟己经醒了。
少年正盘腿坐在床上，好奇地研究着自己身上的米白色家居服，手指揪着袖口柔软的绒毛，琥珀色的猫瞳里充满了新奇。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看到是沈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洒进了碎金。
头顶的猫耳也跟着精神地抖了抖。
“砚！”
他叫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和纯粹的喜悦，尾音微微上扬，像猫撒娇时的呼噜。
“醒了？”
沈砚把牛奶递过去一杯，“喝点。”
林云舟接过温热的杯子，先是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确认了是熟悉的奶香，才低头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他喝得很专注，粉色的舌尖偶尔会舔一下沾在唇边的奶沫。
阳光落在他雪白的头发和睫毛上，整个人暖融融的，像一块刚出炉的、散发着奶香的精致点心。
沈砚看着他，心头微动。
林云舟需要的不只是衣物和身份，他需要融入这个世界。
而在这个时代，融入的第一步，往往是一部手机。
早餐后，沈砚拨通了李秘书的电话。
“送一部最新款、操作最简单的智能手机过来。
预装好常用APP，账号都注册好，绑定我的副卡。”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准备一张SIM卡，归属地…就本市。”
李秘书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
不到半小时，一部包装精美的手机就送到了沈砚手上。
机身流畅，屏幕崭新。
“给你的。”
沈砚把手机盒递给好奇地凑过来的林云舟。
少年疑惑地接过盒子，学着沈砚之前撕开食品包装的样子，笨拙地拆开。
当那部光滑冰凉的手机出现在他掌心时，他那双琥珀色的猫瞳瞬间瞪圆了，充满了纯粹的惊奇。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屏幕，屏幕亮起的瞬间，他“喵”地低呼一声，尾巴都炸开了一小圈，随即又被屏幕上变幻的色彩吸引，好奇地用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
平时总看到两脚猫回来抱着这个神奇的盒子玩，不仅能千里传音，千里传容，想要的东西在手机上点几下就能到家门口，就是可惜自己的爪子屏幕感应不了，现在终于可以亲自尝试一下了。
沈砚耐心地教他最基本的操作——开机、解锁、滑动、点击。
林云舟的学习能力惊人，很快就能笨拙地用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当沈砚帮他点开那个绿色的、带着白色对话框图标的APP时，林云舟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这不就是那个”千里传信“吗。
“这是‘巨信’，可以发消息，打电话，还能看到对方。”
沈砚简单解释，然后点开自己的头像，“这是我的账号。”
屏幕上出现了沈砚的头像，一个简约的黑色头像，旁边是他的名字。
林云舟看看屏幕，又看看沈砚，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学着沈砚的样子，点开好友列表，里面目前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联系人：沈砚。
他歪着头，盯着“沈砚”两个字看了几秒，又抬头看看眼前活生生的沈砚，眉头微微蹙起，好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伸出纤细的手指，尝试着点在那个名字上。
屏幕上跳出选项：备注。
沈砚眉毛一挑，想不到林云舟还知道备注，以为他想改成“砚”，正准备教他输入法。
然而，林云舟却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砚，带着一种猫科动物特有的、近乎狡黠的认真，一字一顿，发音清晰地说：“改…成…两脚猫！”
沈砚：“……”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两脚猫？！
这小东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是觉得人类用两条腿走路很奇怪吗？
还是单纯觉得这个称呼更符合他的认知？
林云舟见沈砚没反应，以为他没听懂，有点着急，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点执拗：“两！
脚！
猫！”
说完，他还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模仿着猫爪子的样子，在空中虚抓了两下，然后指了指沈砚的腿，意思很明显：你，两条腿的猫！
沈砚看着他那副煞有介事、理所当然的模样，额角隐隐作痛，但心底深处又莫名地涌起一丝好笑和无奈。
跟一只刚变成人、思维还带着猫式逻辑的小狮子猫讲道理？
好像有点自取其辱。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三个字：两脚猫。
“喏，改好了。”
他把手机递回去。
林云舟立刻开心地接过去，看到联系人列表里那个“两脚猫”的备注，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愉快地甩动着，拍打着床单。
他甚至还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屏幕上“两脚猫”的头像，然后抬起头，对着沈砚“喵呜”叫了一声，仿佛在确认这个专属称呼。
沈砚看着他这副得意的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那一头手感极好的银发，连带着那对因为开心而微微抖动的猫耳也遭了殃。
“小***。”
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
---午后的阳光正好，驱散了深秋的一丝凉意。
沈砚决定带林云舟出去一趟。
总待在家里不是办法，他需要接触更多的人类社会。
考虑到林云舟的特殊性，沈砚选择了市中心一家以私密性和服务著称的高级日料店，订了最角落的包厢。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区。
林云舟第一次坐车出行，显得异常兴奋。
他紧挨着沈砚坐在后座，脸几乎要贴在车窗上，琥珀色的猫瞳好奇地打量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流，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形形***的路人…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新奇。
他的耳朵像两个灵敏的雷达，随着外界声音的变化而灵活地转动着：汽车喇叭的鸣笛会让他警惕地竖起耳朵，路边店铺飘出的音乐声又会让他的耳朵微微抖动，像是在打节拍。
那条蓬松的大尾巴更是没闲着，在真皮座椅上扫来扫去，显示出主人内心的雀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哇…”经过一个巨大的、闪烁着炫目动画的电子广告牌时，林云舟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尾巴尖都绷首了。
沈砚看着他那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土猫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防止他太过激动撞到车窗：“坐好。”
林云舟乖乖地缩回来一点，但眼睛依旧亮晶晶地粘在窗外。
日料店的包厢环境清雅，竹帘半卷，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小庭院，流水潺潺。
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安静地上完前菜便退了出去，留下足够的私密空间。
精致的寿司拼盘、烤得恰到好处的鳗鱼、热气腾腾的茶碗蒸…诱人的食物香气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林云舟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鼻子微微翕动，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食物，喉咙里甚至发出一点细微的吞咽声，像只看到小鱼干的馋猫。
沈砚拿起筷子，动作优雅地夹起一块三文鱼寿司，准备示范。
林云舟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白皙的手指，笨拙地捏起面前那双深色的漆木筷子。
然而，这两根细细长长的木棍在他手里，却比最滑溜的活鱼还要难以掌控。
他试图模仿沈砚的手势，但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筷子在他指间别扭地交叉着，要么夹不起来，要么刚夹起一点食物就“啪嗒”一声掉回盘子里。
试了几次，一块鲜嫩的鳗鱼都没能成功送进嘴里。
林云舟的眉头越皱越紧，猫耳因为挫败而微微向后抿着，尾巴也焦躁地在榻榻米上扫来扫去，喉咙里发出委屈又着急的“呜呜”声。
他看着沈砚轻松地用筷子夹起食物，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不甘。
沈砚看着他跟筷子较劲、急得快要炸毛的样子，无奈地放下了自己的筷子。
“看着我。”
沈砚拿起自己那双筷子，放慢动作，清晰地展示手指的位置和发力点，“拇指、食指、中指这样放…对，这里是支点…手腕用力…”林云舟学得很认真，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砚的手，小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模仿着沈砚说的“用力”、“夹住”。
可他的手指协调性显然还达不到要求，尝试了几次，依旧徒劳无功。
那块诱人的鳗鱼仿佛在嘲笑他。
挫败感让少年有些蔫了，耳朵彻底耷拉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
他眼巴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食，又看看自己那不听使唤的手，琥珀色的猫瞳里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汽，小声嘟囔：“…吃不到…”沈砚的心像是被那湿漉漉的眼神轻轻撞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一块烤得金黄焦香、裹着浓郁酱汁的鳗鱼，自然地递到了林云舟的嘴边。
“张嘴。”
林云舟愣了一下，看着递到唇边的食物，又看看沈砚。
沈砚的眼神平静，没有戏谑，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耐心。
少年眼中那点委屈瞬间消散了，被纯粹的惊喜和依赖取代。
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咬住那块鳗鱼，温热的唇瓣不经意间擦过沈砚的筷子尖。
浓郁的酱香混合着鳗鱼特有的丰腴口感在口中化开，林云舟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顺毛顺到极致的猫咪，喉咙里发出满足的、长长的咕噜声。
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出赞叹：“唔…好次！”
蓬松的大尾巴也重新恢复了活力，在身后小幅度地、愉悦地摇晃起来。
沈砚看着他满足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他收回筷子，又夹起一块鲜甜的三文鱼刺身，蘸了点酱油和芥末，再次递过去。
“慢点吃。”
林云舟乖乖点头，张嘴接住，吃得腮帮子微微鼓起。
沈砚就这样耐心地，一块寿司，一片刺身，一勺温热的茶碗蒸…像喂一只刚断奶不久、需要照顾的小猫，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丝毫的不耐或尴尬。
包厢里很安静，只有林云舟满足的咀嚼声和细微的咕噜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竹帘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奇异又无比和谐的画卷。
人类社会的规则固然复杂，但此刻，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只有饲主与他独一无二的、刚刚踏上“人”之岸的猫少年。
筷子的使用可以慢慢教，而有些依赖和亲近，早己无需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