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浓稠,将艾拉小小的身子完全吞噬。
布偶破碎的尸体还躺在壁炉旁,纽扣眼睛滚落在地,像两颗失去光彩的泪。
艾拉蜷缩在墙角,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绞痛——那是饿到极致的感觉。
白天玛莎说“今晚没你的饭”时,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可现在,夜色深沉,阁楼里连一点面包碎屑的影子都没有。
她太饿了。
小小的手掌抚过平坦的小腹,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饥饿感在疯狂叫嚣。
记忆里,妈妈曾抱着她,温柔地往她嘴里喂过甜甜的牛奶面包,可那些温暖的碎片太模糊了,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
她甚至想不起面包具体的味道,只记得那是一种能让胃里感到充实的、幸福的味道。
“饿……” 艾拉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细若游丝,很快被黑暗吞没。
她的眼眶又开始发热,可眼泪己经流干了,只剩下生理性的酸涩。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月光稍微亮了一些,勉强能照亮阁楼的角落。
艾拉的心跳忽然加速,一个冒险的念头钻进了她空白的脑海——厨房!
玛莎的房间旁边就是厨房,那里一定有吃的!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她荒芜的心田里疯狂生长。
她想起白天玛莎端着一盘黑面包走过,那面包虽然干硬,却能填饱肚子。
艾拉颤抖着站起来,小小的身子因为虚弱和恐惧而摇晃。
她走到门边,轻轻转动门把手——锁着。
玛莎每晚都会把阁楼的门锁得死死的。
绝望再次袭来,比饥饿更甚。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楼下传来的、玛莎粗重的呼噜声。
玛莎喝醉了,今天下午她还看到玛莎偷偷喝光了爸爸书房里剩下的半瓶威士忌。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出现了:玛莎的钥匙!
她通常把钥匙串放在卧室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
艾拉的心脏“怦怦”首跳,像要跳出胸腔。
她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恐惧。
她摸索着回到天窗下,搬起那个用来垫脚清理天窗的、掉了漆的木箱子,一点点挪到门边。
她站在木箱上,踮起脚尖,努力够向门框上方——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是玛莎为了“透气”而留的,平时用一块木板钉着,很松动。
她用冻得僵硬的手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木板抠了下来。
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虽然很淡)和灰尘的空气涌了进来,让她几欲落泪。
通风口很小,只够她把胳膊伸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身子尽量往前探,胳膊穿过狭窄的洞口,在空中胡乱摸索。
幸运的是,玛莎的卧室就在楼下,距离很近。
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
是钥匙串!
艾拉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黑暗中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勾住钥匙串,一点点往回拉。
钥匙串很沉,她的胳膊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可她不敢停。
终于,钥匙串被拉进了阁楼。
艾拉顾不上喘气,立刻蹲在地上,借着月光辨认钥匙。
她记得玛莎开门时用的是哪一把——那把最大、最旧的铜钥匙。
她颤抖着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艾拉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推开门,一股属于夜晚的、带着凉意的风灌了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楼下静悄悄的,只有玛莎的呼噜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她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走下吱呀作响的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厨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
她推开门,一股更浓的、混合着麦麸和油脂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的胃发出一阵更强烈的***。
餐桌上,放着半块黑面包,旁边还有一小碗冷掉的、看不清是什么的汤。
艾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半块面包,喉咙里涌起一股生理性的渴望。
她快步走过去,顾不上烫,伸手就要去拿。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像毒蛇一样,猛地缠住了艾拉的脖子。
艾拉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
玛莎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凶狠,手里还握着一根烧火棍。
她显然是被艾拉开门的声音惊醒的。
“偷东西?
你这个小***!”
玛莎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艾拉的心上。
艾拉吓得魂飞魄散,手里还抓着那半块面包,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我……我饿……” 她哭着解释,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饿?
饿就可以偷东西吗?”
玛莎上前一步,一把打掉艾拉手里的面包,面包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
她又扬起烧火棍,狠狠抽在艾拉的背上。
“啪!”
清脆的响声伴随着剧痛,让艾拉瞬间蜷缩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滚回你的阁楼去!
不,你今晚就给我待在地下室!”
玛莎揪住艾拉的头发,将她拖拽着往古堡最底层的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比阁楼更冷、更黑,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透不进任何月光。
玛莎把艾拉扔进去,锁上门,还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铁门:“好好反省!
明天再放你出来!”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地下室里只剩下艾拉压抑的、破碎的哭声。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背上***辣地疼。
黑暗中,她仿佛能听到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饥饿、疼痛、寒冷、恐惧……无数种痛苦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伸出手,想去摸背后的伤口,却只摸到了自己瘦骨嶙峋的脊背。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布偶没了,面包也没了,连唯一能待的阁楼都被夺走了。
她像一朵被狂风撕碎的花,孤零零地躺在黑暗的泥沼里,等待着下一次更残酷的折磨。
而远方,似乎永远没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