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港城的观星台总是热闹的
今夜尤其不同。黑曜石铺就的台面反射着银河的碎光，三百六十根刻满星图的玉柱环绕成圆，柱顶悬浮的星晶随着天顶星轨缓缓转动，将淡紫色的光晕洒在每个仰头观望的人脸上。今天是百年一度的“星核共鸣日”，按照星序师典籍记载，这一天，地球的卫星“月核”会与主星地球形成完美共振，最适合初阶星序师突破感星境。
人群前方，一个穿着银灰色星序服的少年正站在观星台中央。他叫陆明序，刚满十六岁，是星港城百年难遇的天才。与周围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同龄人不同，他的眼神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星空，目光落在天顶那轮格外明亮的圆月上时，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明序，准备好了吗？”负责仪式的老星序师走过来，递给他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星石。星石里流动着银白色的光，那是月核的星芒凝结而成的媒介。“别紧张，按你平时练习的来，引动一丝月核星芒就算成功。”
陆明序接过星石，指尖触碰到冰凉石面的瞬间，星石里的银光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像找到了归宿的溪流般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老星序师瞳孔一缩——寻常学徒需要将星石握在掌心温养半个时辰才能建立联系，这孩子竟能让星石主动共鸣？
“老师，”陆明序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月核说，它等这一天很久了。”
人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抽气声。星核有灵，这是星序师们的共识，但能“听懂”星核话语的，至少得是御星境以上的高手。一个还没突破感星境的少年，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天顶的圆月突然亮了起来。不是寻常的清辉，而是像一块被点燃的银锭，散发出灼热的白光。月面上的环形山轮廓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到那些深色纹路里流淌的、如同血液般的银色液体——那是月核的髓光，只有在与极其契合的星序师共鸣时才会显现。
陆明序闭上眼，右手握着星石举过头顶。他没有像其他学徒那样念诵冗长的共鸣咒文，只是静静地站着，周身的空气却开始随着月核的节奏微微震颤。观星台周围的玉柱突然发出嗡鸣，柱顶的星晶齐齐转向他，将各自储存的星芒注入他脚下的黑曜石台面。
“这是……星晶共鸣！”老星序师后退一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玉柱星晶只认星律契合度超过50%的人，他还没正式引星，怎么可能……”
答案很快揭晓。陆明序脚下的黑曜石台面亮起了，不是零散的光点，而是一幅完整的星图——从太阳系的八大行星到柯伊伯带的矮行星，甚至连银河系边缘的几颗暗星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这些星图纹路以他的脚掌为中心向外蔓延，与三百六十根玉柱上的星图完美对接，形成一个覆盖整个观星台的巨大星阵。
“嗡——”
月核的髓光化作一道银色光柱，笔直地落在陆明序手中的星石上。星石瞬间碎裂，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他的身体。陆明序的头发在银光中微微飘动，原本黑色的瞳孔里浮现出细碎的星芒，像把整个银河都揉了进去。
“感星境……破了！”有人忍不住喊道。
但变化还在继续。陆明序身上的淡紫色光晕突然变成了金色，那是御星境才有的星芒色泽。更惊人的是，他周身的空气里开始浮现出细小的光带，这些光带在空中交织成网，一头连着他的指尖，另一头则指向天顶的金星、火星和木星。
“同时共鸣四颗行星？！”观星台边缘，一位白发苍苍的定序境长老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星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不可能！御星境最多共鸣三颗卫星，他怎么能……”
陆明序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他能“看见”那些连接着指尖的光带——那是星核与他之间的“星律之线”。月核的线是银色的，带着温柔的潮汐力；金星的线是金色的，灼热而活跃；火星的线是红色的，充满了爆发力；木星的线是橙色的，厚重且稳定。这些星核在他的意识里低语，诉说着它们的主序周期：月核的潮汐即将达到顶峰，金星的自转速度正在变慢，火星的磁场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原来如此。”陆明序轻声说。他抬起左手，对着天顶虚虚一按。那些连接着行星的光带突然收紧，火星周围的红色星芒猛地闪烁了一下，然后迅速稳定下来。
“刚才……是火星的磁场异常？”老星序师颤抖着拿出星象记录仪，屏幕上显示的磁场曲线在刚才那一刻确实有个尖锐的突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抚平了。“他……他在修正星序？以御星境的修为？”
星序师的典籍里写过，修正行星级别的星序，至少需要定序境的力量，而且必须提前三天推演星律，否则很容易引发星震。可陆明序只是轻轻一按，就像随手扶正了歪倒的茶杯。
就在这时，观星台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在城墙上升起，扩音器里传出急促的呼喊：“紧急通知！小行星带出现异常，编号734彗星偏离轨道，预计三小时后撞击星港城！”
人群瞬间陷入恐慌。彗星撞城，这是只在历史记载里出现过的灾难。负责监测小行星带的星序师们疯了一样冲向观测室，屏幕上，一颗拖着白色尾焰的彗星正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木星引力场，它的轨迹像一条被硬生生掰弯的线，直指星港城的坐标。
“是星震！”观测室里，一位主星境星序师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脸色惨白，“三天前的磁暴引发了小行星带的连锁反应，这颗彗星被混乱能量推偏了轨道！”
“能拦截吗？”有人大喊。
主星境星序师摇摇头，声音带着绝望：“它的速度太快了，我们的星芒武器最多只能打碎直径百米的陨石，这颗彗星直径超过三千米……”
“让我试试。”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陆明序站在观测室门口，身上的金色星芒已经褪去，恢复了普通少年的模样，只有瞳孔里的星芒还在微微闪烁。
“你？”主星境星序师皱眉，“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快回去！”
“我能让它回去。”陆明序走到屏幕前，指着彗星的轨迹说，“它的偏离角度是17.3度，是被木星的异常引力场带偏的。只要让木星的引力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增强0.01个单位，就能把它推回原轨道。”
“增强木星引力？”主星境星序师厉声反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木星是气态巨行星，强行改变它的引力场，会引发大范围星震，到时候遭殃的就不止星港城了！”
“不会的。”陆明序看着屏幕上木星的星序模型，“它的主序周期正在上升期，这时候微调引力，就像在涨潮时推一把浪，只会让它更贴合星律。”
没人相信他的话。改变木星的引力场，这已经超出了主星境的能力范围，更别说一个刚突破御星境的少年。但看着屏幕上不断逼近的彗星，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让他试试。”刚才那位白发长老突然开口，“星律的本质是和谐，或许……他真的能听懂星核的语言。”
陆明序走到观测室中央的星序控制台前。这是一个需要主星境星序师才能启动的装置，布满了复杂的星纹按钮。但他没有碰任何按钮，只是伸出双手，掌心向上。
观测室的玻璃穹顶外，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木星在夜空中变得异常明亮，它周围的橙色星芒像呼吸一样起伏着，每一次膨胀都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压力。星港城的地面微微震动，远处的海面掀起了丈高的巨浪，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那是木星引力场增强的迹象，却被一种更柔和的力量控制在安全范围内。
屏幕上，彗星的轨迹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它的白色尾焰轻轻摆动了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一把，然后缓缓转向，重新飞向小行星带。
“偏了……它真的偏了！”观测室里爆发出欢呼声。
陆明序放下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强行引动木星的星芒，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些吃力。他看着屏幕上逐渐远去的彗星，轻声说：“它只是迷路了，告诉它回家的路就好。”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所有星序师的心头。他们一直以为，星序师的职责是“掌控”星核，却忘了星核本身就有属于自己的秩序。就像陆明序说的，他只是听懂了星核的语言。
三天后，星港城为陆明序举行了晋升仪式。他跳过了定序境的考核，直接被授予主星境徽章。这在星序师的历史上是第一次。
站在授勋台上，陆明序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星序师，突然说：“我想去看看原星核。”
全场哗然。原星核，那是宇宙中心的禁忌之地。传说那里的星轨之环记载着完美的星律公式，但也被星震残留的混乱能量笼罩，进去的星序师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你疯了？”白发长老拉住他的衣袖，“原星核的混乱能量连主星境都能撕碎，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陆明序摇摇头，指着天顶：“你们看，最近的星空是不是比以前暗了一些？”
众人抬头，果然发现银河的光芒似乎黯淡了几分。
“那是因为原星核的主序断了。”陆明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上古星震不仅撕裂了星轨，也让原星核的能量循环出现了缺口。如果不修复它，用不了一百年，所有星核都会失去光芒。”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透明的晶体，里面封存着一缕金色的星芒，那是他在观星大典上从月核那里得到的髓光。“月核告诉我的，它说原星核在哭。”
没人再阻止他。他们知道，陆明序不是在冒险，而是在回应星核的呼唤。
三个月后，陆明序乘坐着最先进的星舰，穿越了小行星带、星云风暴，来到了宇宙的中心。这里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旋转的金色光海，那是原星核散发出的能量。光海的中心，一个巨大的环形结构正在缓缓转动，那就是星轨之环。
但星轨之环上布满了黑色的裂痕，混乱的能量像毒蛇一样从裂痕里窜出来，侵蚀着周围的光海。
陆明序走出星舰，没有穿任何防护服。他身上的星芒自动形成了一层金色的护盾，那些混乱能量一靠近就被消融了。他的血脉里流淌着原星因子，这让他天生就能抵抗混乱能量的侵蚀。
他一步步走向星轨之环，星轨上的裂痕在他靠近时开始微微发光。他能“看见”那些裂痕里残留的星律——那是上古星震时被强行打断的星序公式。
“原来如此。”陆明序伸出手，轻轻按在星轨之环上。他体内的原星因子被激活了，化作无数金色的丝线，顺着他的指尖流入星轨的裂痕。
星轨之环开始剧烈震动，那些黑色的裂痕在金色丝线的修补下一点点愈合。隐藏在星轨深处的星律公式显现出来，那是一串由星芒组成的符号，复杂得超乎想象，却又和谐得让人心颤。
陆明序闭上眼，任由那些星律公式涌入自己的意识。他终于明白了，完美的星序不是掌控，而是共鸣。就像他与月核的共鸣，与木星的共鸣，与所有星核的共鸣。
当最后一道裂痕愈合时，星轨之环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光芒顺着星律之线传遍了整个宇宙，所有黯淡的星核都重新亮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星港城的观星台上，老星序师看着天顶璀璨的银河，突然笑了。他想起陆明序离开前说的话：“星核主序，从来不是固定的轨迹，而是万物和谐的心跳。”
宇宙的心跳，在这一刻，重新变得有力而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