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又是一条新消息。来自律师先生。
“到哪儿了？发个定位给我。”
甘圆圆看着那行字，胃里一阵熟悉的翻搅。她正站在闺蜜夏薇家楼下，刚刚结束一场难得的、未被监控的下午茶。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刚到薇薇家楼下，准备上楼再聊会儿。”
几乎立刻，电话就打了进来。她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周凛冷静到没有波澜的声音。
“已经聊了三个小时十七分钟。我记得你明天上午九点有项目例会，需要的材料准备完了吗？现在应该回家，而不是继续一场效率低下的社交。”
甘圆圆握紧手机，指节发白。“材料我准备好了。我就再待一小会儿……”
“甘圆圆。”周凛打断她，声音里带上她最恐惧的那种审视感，“‘一会儿’是多久？你的‘一会儿’从来没有准数。缺乏时间观念是你一直存在的问题，这会影响你的职业评价。而且，夏薇最近感情生活混乱，我不认为你继续和她深交是明智的选择。”
又是这样。评价，否定，为她做决定。
她耳边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来自那位顶流前男友：“那个导演风评不好，离他远点，我是为你好。”
还有更早之前，那位艺术家：“你的审美根本不行，听我的，别自己瞎搭配。”
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着不同的职业，却用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语气，说着核心完全相同的话，你不行，你不懂，只有我是对的，你得听我的。
“周凛，”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只是想和朋友多待一会儿，这是我的自由。”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是一声极轻的、仿佛包容她无理取闹的叹息。
“自由？圆圆，你冷静想想，上次你坚持‘自由’选择投资项目，结果亏损了多少钱？如果不是我帮你处理后续，你会有多麻烦？这个世界很复杂，你太容易相信人。我只是在保护你。”
看，来了。又是这句话。“只有我是为你好。”
过去的七次，她最终都屈服于这种“为你好”的逻辑之下，把自己缩得更小，以适应他们名为“爱”的牢笼。
但这一次，那股反叛的火苗没有轻易熄灭，反而“噌”地一下窜了起来，烧得她心口发烫。
她看着夏薇家温暖的窗户，又想起自己那套被周凛用指纹锁和智能摄像头“保护”起来的公寓。
“保护？”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比想象中更冷，“周凛，你是在监禁我。”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顿住了。
甘圆圆没给他组织语言继续说服的机会，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破罐破破摔的快意：“我们分手吧。现在就分。”
长时间的寂静。然后，周凛的声音再次传来，彻底剥掉了那层伪装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逻辑和威胁。
“分手？可以。你想清楚后果。你工作是我介绍的，公寓的租房担保人是我。以你的收入和能力，离开我，你确定能处理好这一切？甘圆圆，别冲动，你离开我什么都不是。”
这句话，像最终判决书，和她记忆里另外七份“判决书”完美重合。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和恶心感。第八次了。同样的戏码，换了个人，第八次上演。
她没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脚冰凉。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夜风吹得她发抖。
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屏幕上不断跳出周凛的名字。她看着那个名字，像看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她猛地站直身体，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够了！
她用力按住手机电源键，直到屏幕完全变黑。
世界瞬间清静了。
黑暗中，她对自己，也对过去那八张模糊又清晰的天蝎座面孔，一字一句地发誓：
“甘圆圆，记住这种感觉。此生，再也，不要，碰天蝎座！”
她转身，大步走向地铁站，把那个还在不断响铃的手机，和过去八段令人窒息的关系，彻底扔在了身后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