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路上，我总会路过那条老街。“不要主动跟陌生人聊天，要是别人来搭讪，
你就当没听见，一股脑回家，不要理踩她，明白了吗？”“知道了知道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吃着手里的包子点了点头，一不留神，拇指没抓稳，
包子径直地滚落在地上。它在原地打转了三圈，被路边的一个女孩捡走。
那时的我才刚上初中，坐在疾驰电动车的后座，前往学校的路上，
母亲总会在我耳边发出关切的叮嘱。而我，也总是漫不经心的答复。所以我从未留意过老街，
更没注意过老街上来往的行人。直到那天傍晚……01和往常一样，放了学，
同好友分道扬镳，我们互相道别。绿灯亮起，穿过路口的斑马线，前面就是老街。
老街的附近大多数都是八零年代的老房子，那些房子用最基础的砖石等材料搭建，
由于用材简陋，多数都算是低矮危房，绝大部分的老房子都把自家的店铺显露在街头，
用于经商，而房子后面，则是供人衣食住行的地方。街边店铺的面积不大，
跟私宅的卧室差不多。那时的老街既乱又闹，在街边闲聊的老大叔老阿姨，
以及随处可见的浑浊小水潭，白灰色的水泥路旁还点缀着几盏用于照明的路灯，
我很讨厌这样的环境，便打算一路低头小跑穿过街头。刚跑过路程的一半，我的背后，
传来了男人粗暴的辱骂声。“臭娘们，客人刚才不是给过钱了吗？你服务完了没？
没服务完出来干嘛？快滚回去工作！”“我拒绝！！！我不要！！！”吃瓜之心人人有，
突如其来的争吵，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整颗头像有了意识，不由自主地往后转。
“小弟弟！当心前面！”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的前额就已经狠狠撞在了杆子上。“疼！
”我晃着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睁眼一看，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撞在了街边的水泥电线杆，
一摸额头，带有温度的液体顺着指尖滑落，滴在掌心。看到鲜血，我很害怕，
头晕、目眩、恶心，种种不良症状如翻江倒海般涌入脑海，我大口喘着气，无力，
顿时充满全身。血滴在掌心炸开，我瘫倒在地上，呆住了。“小弟弟你没事吧？”谁？
是谁在跟我说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在模糊的余光中，
一位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走到了我的身后。“需要我帮忙扶你一下吗？小弟弟？
”迷迷糊糊中，我点了点头，下一秒，一双冰凉又纤细的手从我瘦小的臂膀下穿过，
少女蹲下身，宛如搀扶一位瘫痪的病人，控制着力道，轻轻把我从地面上托起。“小弟弟？
你还好吗？”少女掸了掸我后背衣服粘上的灰尘，关切地询问道。
“我……”相较于女生的关心，我则表现得有点手足无措。见我迟迟没有答复，
少女感到有些奇怪，为了查明真相，她翻转男孩的肩膀，片刻间，
男孩的正脸展现在了少女的眼前。“啊！你流血了？！”可能是见到我额头的伤势过重，
少女有点震惊，她的睫毛微微在颤抖。“怎么了？你的额头是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水泥杆。”我指了指背后粘着血迹的杆子。“不止血可不行！跟姐姐来，
姐姐给你处理下伤口。”“不用不用。”眼瞅着要被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拽走，我连连拒绝，
“没关系的，就是出了点血，小伤，没必要麻烦你。”“这还算是小伤？
你的额头上的血都快可以当做颜料，画朵玫瑰花了！”无论我如何挣扎，少女都并未理睬，
她执意要把男孩带回去。少女把男孩领到一家便利店大小的门铺前，她刚想打开店门，
一位肥胖的中年大叔却突然出现，挡住了二人的去路。“咋？你还有脸回来？这男的谁啊？
你表弟？还是你亲弟弟？”大叔的嘴里叼着一根宝塔牌香烟，“你带他来这种地方干嘛？
不知道这附近是风流场所？”“他头被水泥杆撞出血了，我带她来处理下伤口。
”“你几分钟前还不是说过，不想干了吗？我为啥还要放你进去？”大叔咳嗽两声，
脸上似乎带着戏谑。“除了服务人员，客人想进入会所，就必须要预约——给钱！。
”听到男人的话，少女迟疑了几秒。她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我，
随后心中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说道。“我……***，谁说我不干了。给他处理完伤口，
我会继续上班的……”“反悔得倒挺快。”满脸横肉的大叔笑了笑，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
像极了漫画中丑陋的怪物，“进去吧，注意！别让他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我心里清楚。”少女点点头，拉着我往里走。就这样被一个陌生女性牵着手，
我和她走进了店铺，店铺内的布置很简单，玻璃门、收银台，
两张铺着白布的小床依靠墙壁安放，收银台后坐着一位老阿姨，她的脸上长满了雀斑，
见到我俩进来，老阿姨并不很惊讶，她看了看我和我身旁的少女，一句话都没说。
“我到房间里去拿点消毒用的酒精、绷带，你就待在这等我。听明白了吗？”说完，
女生便朝着店铺深处的楼梯走去。而我，可能也意识到对方并没有恶意，就找了张白床，
在上面坐了下来。在我望着一旁挂壁上的画像出神时，那位沉默的老阿姨，发话了。
“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起初我并不想搭话，所以故意装作没听见，没有作答。
“那是侬姐姐吗？侬是不是她的弟弟？如果侬是她亲弟弟的话，那她，
也太可怜喽……”那阿姨叹口气。“什么意思？”听到这句话，我不勉问出声，
“那个姐姐怎么了？受人欺负了吗？”“侬不晓得啊？那看来，
侬不是她弟弟……”“我不是，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姐姐怎么了？是工作的不好，
被人骂了吗？”“都不是，侬还小，不懂，这些事情对侬来讲，还是太遥远哩。
”老阿姨卖了个关子，她用桃木梳理了下自己暗淡的头发，说道，“总之，帮侬的那个姐姐，
不是很愿意做现在的工作。”“不愿意可以换啊，为什么……？”没等我把话说完，
少女就踩着拖鞋回到了楼下，见到女生回来，老阿姨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
“等会擦药时可能会有点疼，你忍耐一下。”说着，少女拿起一块医用纱布按压在我的额头，
几分钟后，破皮的地方停止了流血，见此，她从装有棉签棒的盒子里取出根棉签，
将棉签棒的两侧布料染满碘伏，轻轻擦拭伤口。“嘶——疼。”我下意识地想捂住伤口，
可看见对方专注的眼神，反抗的手指顿时停在了半空。“稍微忍耐下，马上就好了。
”少女宛如对待自己亲弟弟一样，小心处理着破皮的伤口，伴随伤口被碘伏覆盖，
她对着我的额头吹了吹气。“好了，大功告成！”看着自己的杰作，少女笑着起身，
“小弟弟，这样伤口就没事了。”“谢谢姐姐，谢谢你！”我抬头看着她，她也同样看着我，
两个人就像七八岁的小孩，见到陌生人一样，互相注视着对方。突然间，男孩感觉鼻子一痒，
下一秒，数不尽的唾沫从嘴里飞出，好在少女反应迅速，灵活躲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部分唾沫在飞出时粘在了男孩的手心。不好！！！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男孩慌乱地翻找着身上的纸巾，可摸了半天，纸巾没找到，
倒是从裤兜里摸出一大堆没墨的圆珠笔。“完啦！！！餐巾纸被我放在书包里了！
”可以现在的状态，男孩既要保障自己的脏手不碰其他东西，
又要用另一只手完成放包取纸的工作。想到装着纸巾的格子离手并不远，于是为了避免尴尬，
他一边转移少女的注意力，一边竭尽全力把手伸向自己书包外围。
男孩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取纸方案，在旁人看来，他却像只活生生的触电僵尸。
见到男孩狼狈的样子，少女笑了。“好啦，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
不然你父母会担心的……”少女把一张抽纸放在男孩弄脏的掌心。手里捏着纸巾，
我愣了几分钟，随后点了点头。“谢谢你！”临走前，我对着女生说道。“别那么客气。
”女生说，“快回去吧，你的爸妈还在家里等你。”“嗯。”我离开了老街，回家后，
母亲问起我额头上的伤口。我东一句西一句，只说自己是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导致额头出了血，随后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好心婆婆。见伤口被处理得十分标准，
母亲也没多问，草草喊我吃饭后便了事。02隔天，为了报答对方的救助之恩，
男孩特地在路边卖玩偶的小摊旁精挑细选，他用自己买早饭省下来的钱，
购买了一只小型熊猫玩偶。“兔子娃娃卖完了，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熊猫……”路上，
我凝视着这只巴掌大小的玩偶，它有着白色的脑袋，黑色的眼，
整个软绵的身体摸上去毛绒绒的，一点也不辣手。顺着小路旁栽植的柳树，
我不知不觉来到了老街，凭借记忆中的画面，我很快便在路边找到了昨天的那家店铺。
如今正值晚冬，天色暗淡，老街灯火通明，变化的彩灯依靠夜色衬托，
在店铺背景的招牌板上形成连续的字。推开玻璃门，银色的门铃叮当作响。听到***，
前台的老阿姨从老式靠椅上坐起，自顾自说道。“客人需要什么服务？***？足疗？
还是……”“阿姨！是我……”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我就率先一步打断了她。
可能是察觉到讲话者声音的稚嫩，老阿姨把目光从手机里移开，她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
朝着门口的客人望去。“啊？侬是……”老阿姨的表情似乎很疑惑，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侬是哪位？”“昨天进到店里的小男孩。”“昨天进店的……男孩？
”老阿姨把手指抵在嘴唇上，仿佛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她的眼睛转向天花板，
像极了欧洲中世纪的思考者。过了一会，她瞥见男孩受伤的额头，突然记起了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侬应该就是，昨天那个进店止血的小伙，是不是？咋哩？
有啥子事情吗？”老阿姨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虽然有些土话我听不懂，
但大体意思还是明白。“我来找昨天的那位姐姐，我有个东西要送给她。”“啥？
昨天的那位姐姐啊？哦——她在工作，侬在这坐一会，我去喊她下来！”“谢谢阿姨！
”“不客气不客气！”老阿姨连连摆手往二楼走去，过了几分钟后，她又重新回到楼下。
“小朋友侬等会儿哦，她刚工作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她就下来。
”原来她在工作啊……“没事没事！”我急忙回答。等待的期间，
我细细打量起收银台后面墙壁上挂着的价格表。
足疗——每分钟四十元……招牌套餐——每分钟一百元……本会所暂不对未成年人提供服务。
搞什么？歧视未成年人？望着表上飞涨的数字，我不由感叹。每分钟五十元，
一个小时就是三千！三千块人民币，这价格都快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更何况工作者只需要帮客人按***！这么赚钱的工作，真搞不懂姐姐为什么不喜欢？
在我百无聊赖之际，一位年轻男子从楼上走下来，他伸着懒腰，揉揉眼睛，
似乎在享受***服务后的惬意。“老板，总共多少钱？
”“我看看啊——一共是……”老阿姨拿起桌上的计算器，算了算手机的时间，“六千三百。
”“阿婆，我也来过了不止一次了，能不能，便宜点？”“还想占便宜？”老阿姨捂嘴偷笑，
“侬选了我们店里最好的姑娘，还想占便宜？想的倒挺美！”“求求了，阿婆！
我有些东西可以送你。”说罢，男子从衣兜里取出串廉价的珍珠项链，递给她，
“一捏捏心意，请收下。”“哟？年纪轻轻还挺懂事哩！算了，看在是老顾客的份上，